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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夜泽气得骂人的话都卡住,没想到夜翎军数十年的战功累累,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会伤了多少将士的心,怎么还会接受被遣到各卫所做个新兵。
夜翎军这么多年之所以战无不胜,那是因为信仰的荣誉,这几个字便是他们的信仰。
宗夜泽压下愤怒,眼下生气也没用,问道:“老范,把此事你知道的全部与我说来。”
从范统口中得知,前段时间太子代圣上巡视夜翎军,一名将领被诬陷贪污挪用军饷,手下的人和太子的人起了冲突。
没过多久皇上便下诏,一直特殊的夜翎军要进行改制,不能目无皇权,不得独立于卫所军制之外。
便要求百户以上的将领全部分散到各个卫所,从新兵开始,大家自然不愿意。
太子便把不同意安排的一律重杖二十,打死了几个百户千户,没死的免除军职,让他们回乡种地。其他不满的士兵也一样的处理方式。
这分明就是宗明宇的诡计,目的就是要将夜翎军分散。
宗夜泽一脸自责,若不是他无能,祖母不会死,那兵权也不会丢失,夜翎军的弟兄也不会遭此难。
图兰朵在一旁看他神情,知他又在内疚:“此事与你无关,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揽。夜翎军的将士也不会因此有人怪你的。”
“世子妃说的正是末将要说的。”范统忙说道,“头儿,大家丝毫没有责怪您,反而替您感到委屈,也遗憾没能来送老夫人一程,都托我代他们问好。”
宗夜泽心中温暖:“那他们后面打算怎么安排?就回乡种地吗?”
范统咧嘴笑道:“要不然呢,去其他营做个小兵,日子肯定更难过。大家伙当初都是奔着夜翎军来的,现在夜翎军没了,也该回老家了。好在太子杖刑之后没有反悔,都让大家离开了。愿意去其他营的只有十之一二。”
宗夜泽想到这些老伙计戎马一生,都是战功赫赫的将领,最后落得回乡种地,不禁唏嘘。
他现在只是一个在府守孝的赋闲世子,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他们。
图兰朵忽然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世子且听合适不合适?”
宗夜泽回过神,他知阿图不会随意开口,定有什么好办法:“阿图姑娘请说。”
“在哪种地不是种,倒不如让他们到信阳府帮世子种地。”图兰朵淡淡说道,“前段时间我整理府中账目,知信安王封地是在信阳府,所以封爵信安王。只是因为先帝让王爷掌兵,才一直留京,这些年夜翎军由王府辖制成了惯例,所以也一直留在京师。但大多田产庄园都在信阳府,如此……。”
宗夜泽眉头紧皱,按图兰朵的说法,那他岂不是相当于私下拥兵数万。
这可是犯了天家大忌,王爷私下拥有强兵,一旦被扣上密谋谋反的罪名,定会被株连九族!
他知道阿图聪慧过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不知她意欲何为。
范统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大家能在一起就不错,忙说道:“这感情好呀!大家一起上战场,一起守边境,一起挨板子,如今一起下地种田,倒也不错。”
宗夜泽没搭话,他知道范副将一向武人心思,没有歪心眼,可他要考虑到这一层。
认真看着图兰朵:“阿图姑娘,你可知这里面更深层次的含义?”
图兰朵浅浅一笑,装傻充愣,故意笑道:“只是用人种地罢了,还有什么含义?反正信阳府数万亩地也需要人种的,何不大家一起有个照应。这也是给那些家乡没有田地的人多个选择。
世子总不能保证大家家里都有地可种吧?难不成让没地种的护国将士落草为寇?还是替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富贾员外做佃户,一年到头吃不饱还倒欠粮税。在你这至少能保证有顿饱饭,年有余粮养活家人吧。”
宗夜泽不得不佩服阿图的口才,一针见血,几句话就把他说服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确实如她所说,他知道夜翎军很多士兵都是因为家中无地无粮,走投无路才选择参加征兵的。这也是夜翎军的士兵心怀感恩,奋勇杀敌的原因之一。
宗夜泽不再迟疑:“老范!”
范统立即应道:“末将在!”
“此事你去办,注意一定要隐秘行事,并且叮嘱愿意到信阳府的大家说明,一旦到那,坚决不得承认自己以前是夜翎军的将士,只当作是一名普通农户!如有违反,军规处置,知道吗?”
范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对于宗夜泽的安排从来都不质疑:“请少将军放心!”
图兰朵见他们确定好此事,才说道:“范副将,记得统计好人数册目,告诉大家,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会亲自去趟信阳府,再做详细安排,待遇到时会有个细则,肯定不会让大伙年末无粮。”
“世子妃放心,末将们跟随少将军出生入死,知道他不会亏待大家。有次在北地遇到荒漠,少将军用自己的水救其他士兵。曾说要是走不出荒漠,要死也是他先死!辽东战时,多名将士落入敌人陷阱,少将军亲自营救,亦说除非他死,不然绝不放弃一个夜翎军的将士,这些话一直留在大家心里。”
图兰朵没想到宗夜泽还有这么血性的一面,难怪夜翎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这或许就是原因。
宗夜泽感受到阿图“欣赏”的目光,训斥范统:“多嘴!快出发吧!”
图兰朵给他百两,并让宗夜泽书信一封,让那边的管家一应安排好,需要添置什么都由王府出,做好账目记录便可。
范统应下,当天下午便出发了。
他离开王府后,宗夜泽神情严肃地看向图兰朵,认真喊道:“阿图姑娘。”
图兰朵见他这么严肃,猜到他肯定要说“拥兵”的事,故作疑惑:“世子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不知你刚刚安排的事,若被朝廷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宗夜泽深邃的眼睛审视着图兰朵,试图从她脸上的神情寻到蛛丝马迹。
图兰朵面色平淡:“阿图不知!还请世子解惑。”
“此举已经相当于藩王私自拥兵!若被人发现,扣上谋反罪名,王府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
“哎呀呀!这我可真没想到这么严重,只想着能帮你分忧。”图兰朵故作惊吓喊道。
只是这“惊吓”好假,宗夜泽都看不下去:“太假了,你分明就知道严重的后果还要提出此事,到底是何居心!”
“世子这口黑锅我可不背,我只是建议,范副将是听你命令行事。若你不愿,完全可以拒绝呀!”图兰朵义正言辞,末了还补充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