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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您还好吗?仙君……仙君?”耳边隐约传来的是宿离熟悉的声音。
宿离生生将双眼微开了一条缝隙,便是连簌簌急切忧心的神情表露于面。宿离的樱唇翕动,微微张了张,她启唇道了句,“没事的,簌簌,你回来了……”出口之后才发现,她自己的声音究竟有多么的干涩。
连簌簌见着宿离清醒过来,眸子里瞬间一亮,迫切地说道:“仙君,您醒了。”
宿离扯了扯嘴角,问她:“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连簌簌快速回答。算起来她便是知道宿离已经差不多该回府了,所以一去完白千机那里取来暂时给宿离服用,压制魔念的药,她就直接往玉疏伝的府邸这里赶来。
谁知敲了敲房门,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她便索性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宿离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从她的身上明显就是有隐隐的魔气散开。
还好及时给宿离服了药,不然就又是有大麻烦了。
宿离一手搭在了额头之上,双眸略是眯着,但就有些失神。忽然,她双手撑在了床面,让自己可以半坐起身子来。
连簌簌见状来扶,却被宿离一手挡住了。她看着连簌簌不解地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是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的视线微微下移,目光落在了轻捻着被角的指间。
“簌簌,如果说,是本君自私地希望你不受伤害,更是自私地希望多获得一点的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说就是因为这样,而做出了可能会让你为难的事情,你会怨本君这样做吗?”宿离的语气平和,但一丝丝的瘆人的凉意竟从中慢慢地透了出来。或许并非是宿离对连簌簌的心凉,而是她自己心里的疲倦。
“仙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连簌簌一怔,整个人都停滞在了那里,唯有一双眼睛里是耀眼的光辉,是让宿离觉着最单纯的心绪表达。
“意思就是,她在你离开的时候说了本不该说的。”木门被突然推开,外面的天色已经渐入黄昏,天边都是沉沉的昏黄光晕,洒在男子的身上,让他雪白的衣衫上就似乎染上了夕霞的颜色。他的眸光沉寂,嘴角的笑意清浅,仿佛只要他的一笑,便是天地失色,他不紧不慢地反问连簌簌道:“您说呢,母妃?”
连簌簌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玉疏伝,又蓦地转头向着宿离看了一眼,她似乎已经明白了宿离的意思,为什么她会说出那一番话。
“簌簌,你是他的母妃,你应该多陪陪他。”宿离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模样。
就是宿离的这个神情,越是会露出这样的笑意,连簌簌的心里却越痛,她不知道她的仙君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只是知道宿离永远地都在想要把自己安全地推离她的身边。
“不是……不是的,仙君。簌簌不是,仙君莫要说错了。”连簌簌慌张地开口道,随即是扭头快步走出了房间,与玉疏伝擦肩而过,却没有再去看他一眼。
宿离沉默了,而玉疏伝反而低声笑了笑,慢慢走到了宿离的床边,眸子里逐渐陷入幽深之中,他坐在床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宿离,忽地问她:“仙……也会入魔?”
宿离愣了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便笑答:“是啊,因为——执念太深,深而不化。”
玉疏伝嘴角的笑意挂着,神情不变,半晌,他才慢慢地伸出双臂,将宿离整个人一起环在怀里,下颚抵在了宿离的发丝之上,“三日后我会去送玉澄至湘城。”
“湘城……”宿离轻轻蹩了蹩秀眉。
“说是去私访的,是玉宁轩的意思,不过是玉澄自己接下的。”玉疏伝直接不避讳地说道。
宿离扬眉,薄唇一抿,神色里略是沉了一些,“让你送他去,是他的意思?”
“不是。”
他答得极快,让宿离不禁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时候会说出这种话,不是玉宁轩又会是谁呢?宿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没有帮到玉疏伝什么,却还是不曾真心地希望玉疏伝说出让她离开这句话。而玉疏伝,也的确没有说出这句话。
“玉澄和尹泽国的夏侯和风是勾结在一起的,而妖尊于子默就在他的身边,若是又有人围攻,他却将所有的都赖于你的身上,你又怎么办?”宿离的头微微向后靠,就这么静静地窝在了他的怀里。
一句不爱,可以不爱。
可是他们现在这样,却又是有谁分得清哪是虚情,哪是假意呢?
“那没有仙力的你,能够帮得到我什么?”玉疏伝眸光一闪。
宿离被他说得一噎,随即仰头看向他,朗声说道:“那按你的意思,不如自己解决,本君也正好可以休息。”
玉疏伝听到这个自称,不禁有些无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女子用这么高傲的语气开口,低头一看,与宿离的眼睛正好四目相对。
女子的眼睛里是柔和婉转的平静,而里面也溢出了灼灼的亮芒,青黛樱唇,乌发柔丝,她的白衫松松散散的,却是说不出的风华。她不是落潇湘,不是一个属于可以深藏在闺阁之中的女子,她不也不会像一个真正的相府千金一样,永远只要生活在亲人的庇护之下。她有着自己的责任,她是宿仙,更是连簌簌口中的上君——宿君,执手掌命,宿世三生。
唇上温热,宿离睁大了些双眼,却在片刻之后又慢慢地松了下来。在她的眼前,是男子极近的俊秀容颜,是让人沉溺的熟悉的气息全数落入了她的鼻尖。宿离的心下一颤,伸手却怎么都推不开他,最后她的手还是放下了,任由他的吻与她纠缠在一起。
他的一手扶在她的脑后,插入了她的发丝之间,玉簪蓦地滑落在床上,墨发披散开来,静静地躺着。就在宿离闭上双眼的一刻,玉疏伝也逐渐将身子移到了床上,而宿离因为身上的重量而慢慢地躺了下去。腰间一松,才感觉到是玉疏伝把她的衣带给抽了开来。
玉疏伝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面前的女子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一个责任而来的,明明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一个短暂的交易,他却还是不禁这么做了。
浓烈的吻化作了无尽的缠绵,氤氲缱绻。
或许,只是有一点的留恋习惯。
或许,是他说了一个对她来说应该听到的谎言……
瞒过了她,也瞒过了……自己。
那一日,玉疏伝早早地便要离开了,可是不知为何,宿离的心里剩下的却唯有心悸。玉疏伝让她留在府里,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宿离停顿在了那里。有一种淡淡的不好的感觉在她的心底蔓延,让她竟是打心底地恐惧。
抬头望天,竟是天色阴沉,朦胧无尽。
走回府里,正是看到连簌簌走出来找她,宿离轻笑着说:“簌簌,今日要出去走走吗?”
“仙君,还是不要了,您的身体……还不是很舒服,况且,四皇子也吩咐过,让您不要出门。”连簌簌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宿离道。
宿离挑了挑眉,言道:“簌簌,你何时也喜欢这么与本君闲聊这些了,真是难得。”想来也是因为玉疏伝对连簌簌的些许转变,还有那脱口而出的一声母妃,即便连簌簌并没有应答,可是想来她应该是极其高兴的吧。宿离转而一想,开口:“本君的身体,自己心里知道,带你去个地方,走吧。”
“仙君,您说是要去哪里?”连簌簌看着宿离就要走出府邸,赶忙追了上去,却恰到好处地与宿离之间留出了一段恭敬的距离。
谁知宿离放慢了一些步速,就让连簌簌走到了自己的身旁,她的笑靥里透露出一股苍白无力之色,只听她的声色淡然清灵,“那是本君……很想念,却又很厌恨的地方。”
连簌簌不解,“既是厌恨,那仙君为何还要去?”
“那么簌簌你又是为什么还会想要来这里见一见那个人呢?”宿离反问。
连簌簌的秀眉拧成了一团,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些不太舒心的事情,但介于宿离就在身边,于是她便好奇地问:“仙君也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么……
宿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果真应该是没有的,是簌簌弄错了。”连簌簌见宿离一直不答,还以为问到了什么宿离不喜欢的话。毕竟宿君的职责总是在不停地继续着,从来没有停下的时候,而宿离,她认识的仙君,已经是难以轻易卸下的了。
宿君无情,而连簌簌却觉着她的宿君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至少对她来说,宿离就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很好的友人一般。宿离可以绝决,可以果断,可以心容于天下,而忘却自己的私情。所以连簌簌才会在责任和私爱之间,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前者。宿离给她的承诺,她觉得,或许已然没了其存在的意义。
可是,下一瞬,听见宿离的回答,她在那刻愣住了。因为,她听到,宿离在一片静默中缓缓开口。
她说:“不只是喜欢,是爱……爱到不能自拔。”爱到只能让自己永久地存在于深不见底的伤痛悲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