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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文离开了,而真正的连簌簌却代替了她,真正地做回了原来的宿妃。只是她依旧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延续着叶青文所留下的一切。她装着受伤,说着自己是被妖魔所伤,说着对方也的确不是真的连簌簌,只是玉宁轩的思想被人所控制。都是与心里想说的不符合的话,连簌簌唯有看着玉宁轩仍旧疼爱着自己,却对宿离生出了杀意。
“从明天起,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你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代替叶青文,并且告诉他,这不过是他被人控制了思绪,才会生出幻觉。”那时,宿离笑着对她说道。
“可是仙君,那样您就……”连簌簌惊诧地开口。
但是宿离却微微摇头,她说:“既是已经说过这些与你无关了,那簌簌便留在这里,就好了。”
“是,仙君。”连簌簌沉声回答,也或许这已是最后一次她会听得到宿离对她的命令了,“还请仙君,务必小心……”也许她剩下的时光都会在无尽的相同中陪着那个自己辅佐起来的帝王度过,也许她的岁月要比他更加漫长,而她却只得在思念与难以忘怀中苦苦煎熬。可是她想,至少她还是能够在现在拥有,而她面前的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却可能仅仅可以和自己的回忆作伴,生生世世都活在不美满的痛苦之中。
那个时候,宿离或许只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谭颜姬,那个时候,或许宿离是有着切心之痛的。
因为那么多的事,勾起的都是她的回忆。
宿离勾了勾唇角,神色里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虽然清淡,却更是萧瑟了起来。她慢慢转身,月光洒地,星辰漫天,在一片深黑中显得格外的明亮。看着身后的人,宿离的笑意更深了,她的樱唇轻启,不紧不慢地说道:“是玉宁轩让你来的吗?”
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衫,在黑暗之中飘飘散散的,泛着淡淡的典雅光泽,他的墨发长披,一支白玉簪轻轻地挽在发间,一如当初。那双黝黑深澈的双眸之中是熠熠微光,薄唇微抿,他就这么静默地望着女子。他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的不好,甚至已经露出了严重的病态的白。这种赢弱的感觉,仿佛与他的美貌混为了一潭,让他更似一个娇柔的女子。
“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宿离看着两者间气氛的不对劲,于是垂眸说道。
玉疏伝一步步地走近她,在宿离的讶异之中就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低着头,宿离仰着头。最后终是他一手抚在了宿离的脸颊上,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直接传了过去,让宿离剩下的只有心中的疼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玉疏伝冷不防开口。
宿离不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抬头望着他,然后立刻坠入了一汪的深潭之中。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宿离轻笑了笑,说:“已经没有为什么不为什么的了,因为魔念早已入骨,是不可能说停就停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玉疏伝看着她,眼中波光四起。
“你是来杀我的吗?”这一次,宿离平静地问了,真的很平静,平静得连她自己都快要感受不到那种心跳的热度,复杂悲切的思绪。她甩下了玉疏伝的手,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似是不愿意去听到玉疏伝的回答,1又或许是因为害怕再一次地受到那种痛彻心扉般的伤害。
陡然间,宿离看到了玉疏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锋芒,刚才的一丝温暖在悄然中已经消失得无踪,剩下的唯有冷芒初现。
周围的风声开始变得凌厉,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是玉宁轩派给玉疏伝的兵力。
是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除去她罢了。
宿离苦笑,看着那个原本留在自己身边的温润男子离自己远去,而现在的面前却只有一个冷酷无情的四皇子,是一个……她以为陌生的人。
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的神情。
那个时候,那个人的脸上露出的也像是可以同样地面对天下苍生之中的所有人的淡漠。
一个是君容,一个是玉疏伝,不过——都是同一个人。
“不要再过来了。”宿离阻止他道。她来的这个地方“很好”,也是让她如此的于=过去一样感同身受。因为她的背后,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峭壁。这一次,不是云山崖,也不是子虚崖。可要了解她的这个凡体的性命,亦是只要轻轻一跳,便可以解决所有。
玉疏伝像是没有在意她的话一般,还在靠近,他的唇边蓦地是扬起了些许沉沉的笑,他说:“落潇湘,修魔堕道,以幻术迷惑帝君,魔性大发,甚至险让一朝贵妃丧命。于此,罪不可赦。”
宿离听着那些言辞,忽然觉着有些好笑,仙君入魔什么的,估计是整个仙界也不会找得出第二人了,而执念太深,陷得太深,更是仙界的大忌。即便是想要对他解释什么,那估计也不会有任何的用处,因为她确实就是因为他,而生出了这种残忍无道的想法。就像是那百万人无辜地被迫丧失这一世的生明月一般,她——难辞其咎。
宿离笑得温柔,她问:“阿伝,我能再抱你一下吗?”
玉疏伝的眸光一闪,但很快就还是站到了宿离的面前,还未等宿离伸出手,他便以双臂揽在了她的腰际,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之边,深深地贪恋着女子身上淡雅的香味。
宿离惊讶地一手僵在了半空,许久,她的唇角微勾,将手也抚在了玉疏伝的背后,感受着男子有些冰凉的体温。
“阿伝,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很可惜,没有看着你登上帝位,但是,簌簌已经留在了你的身边,只要她在,你就可以安心。”宿离话毕,感觉到自己腰间一紧。
因为宿离根本就不知道,玉疏伝的寿命不过还能坚持没多久了,即便连簌簌真的是可以帮他登上帝位最好的保障,那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玉疏伝没有告诉她,没有告诉一个什么都感知不到的,身为凡体的她。
许久过去,宿离忽然推开了玉疏伝,她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痛哭一场。
鲜红的血犹若最大的讽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宿离的手捂在胸口,可是指尖是挡不住的殷红在渗透出来,在她雪白的衣衫上画着浓墨重彩的花案。
那把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光的寒剑让宿离盯着它许久,随后她一边笑着,一步一步地朝后继续推着,似乎无妄于身后便是那峭壁悬崖。
“玉疏伝,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点?”
他说:“没有。”
一模一样的问话,一模一样的回答。
男子最后是靠近她,看着女子苍白无力的脸色,他扔下剑,在这一片寂静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慢慢俯下身,在女子的额上落下了一吻,看着女子眼里的流光婉转之色,他也笑了,笑得倾尽风流。就是这么一笑间,他一手放开扶在她腰际的一手,另一手直接在她肩头用力地一推。
是砂石滑落的声音,是女子绝望的眼神。
他伸出手,想要抓回一片什么,却最后唯有凝望着那一抹白色消失在了幽深无底的孤崖之中。那一瞬,女子静静地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还想要留下些什么,却早已与这个凡尘将要再一次地背离。
那些随着玉疏伝一起来的兵将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面面相觑。好像这一幕本来该是很美满的,却被一场闹剧给弄得支离破碎。
领头的那个人略是眯了眯眼,看着停留在崖边,像是还不准备回来的玉疏伝大声说道:“四皇子殿下,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依照陛下所言,功过相抵,您可以直接回府邸了。”
玉疏伝没有回答,而很快便是兵将们离开的响动声,周遭在片刻之后就化为了原本的死寂。
余光里看到的是一袭紫色衣衫的衣角,玉疏伝想都不想便知道了来人。
“为了彻底地让她自由,不用再留在凡界承受这些凡尘俗世的痛苦,所以你就索性用了这种最糟糕的方法让她离开你的身边?”
玉疏伝风轻云淡地弯着唇,开口问道:“最糟糕?”
“是啊,对你来说是在为她着想,可是对她来说,这就是噩梦的重现。”白千机苦笑着摇头,“她可能在这一生,都没有办法释怀的就只有这一件事,这成为了她的执念,让她在痛苦之中难以解脱,而你却又在无形之中替她加重了一笔。我倒觉得,她又是会说恨你了,真是怎么化都化不开了。”
“我对你来说是谁?”玉疏伝在听到白千机的最后一句话时,突然笑道。
白千机语塞,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蓦地他勾唇含笑说:“我也不知你想听到的是什么答案,不过约莫……就是我认识的一个总是以天之事为重,以伤爱之人为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