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芯灯笼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迦南小说网https://www.jnweishang.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如今被送进这种脂粉气浸透了的安乐场所一个月余,张趁步被几波风雨打地花败枝残,逐渐侵蚀掉了一层不合时宜的矜高。
姑姑给她起了花名,“皑皑”。
久居安乐皇城下,不乏怀着奚落之意、身份尊贵的客人,恶意放肆取笑道,“皑皑姑娘,陛下昏庸,被最爱的小儿子蒙蔽,残害忠良,难道你就不恨他吗?”
张趁步眼皮一抖,手上琵琶不停。次次都低眉不露声色。
淡淡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只有君上为冤屈臣子翻案的脍炙人口之说,没有臣子怨君的道理。”
如此滴水不漏的答案,既不认罪,也不落人口实。
平日里众人叫她皑皑,晚上她怕忘了自家姓名,在棉被中握紧钗环,抬起左臂,腋下反复划开一道血口。心中念着自己真正的名字张趁步。
每在这地方一月,她便需要用刺人心脾的剧痛警醒自己,才不至于消磨意志。
将门虎女落得如此地步。
坐薪悬胆不外如是。
抄家时张趁步拿了几张临帖塞到路上一座山庙的石砖缝里,这小字红笺也是后来去取出来。比起虬髯客传类似的快意恩仇的侠客小传,这些她过去的旧日小诗虽不常看,张趁步也是十分珍惜的。她回想了片刻,将红笺上的污水搁在窗栏杆上晾干,收回来夹在书里。
应该是看不惯她平日在教司坊冷脸样子的姑娘翻出来,特意踩烂了来欺辱她的。
这些年教导她的姑姑一茬换了一茬。
最终换了个和她身世相似、心肠格外冷硬的姑姑,姓豆名蔻,艳淡妆冷,长相极为幽丽,眼尾线条凌厉,挥起竹板打人毫不留情。
张趁步仍旧是不死不活地做着官妓,浪费了一张好容颜。
前人无不好言相劝,“你的那个将军爹死了快要七八年了,还惦念着有谁给他翻案,救你出去么?”
“外头打起来,腥风血雨,人命就像草芥一样说没就没了。哪里比得上咱们王城脚下快活!你在这儿,总比外面好的。”
左说张趁步的名字好,有特殊韵味,官妓服侍最多的就是读书多、喜欢能谈得上话的妓子的男人。右赞她容貌明亮大气,气质极好,引人心折,有一股品质坚硬的玛瑙红珠似的倔强、美艳。
豆蔻姑姑倒是不劝,她万事不关心,比张趁步还要面冷心硬。
对这些劝告,张趁步的回应只是嘲笑。嘲笑自己,也嘲笑世道。“死了皇帝的王城快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赵王死了有几年,是被小儿子穰王,赵效害死的。这几年耽于享乐的赵效像死囚犯在诸位刽子手刀下,匍匐着身躯,绝望地大快朵颐。将赵王室的余威逐渐餐食干净。
他离死也不远了,都城又能安乐多久?
等休息罢了,张趁步出去,到了练软腰舞的地方。姑姑带进来一个人。是个小妓。
张趁步抬头。
小妓生得美。
张趁步发现,世间某些极致之物,实在无法赘述。小妓脸上只有红、白、黑的颜色。白的是脸皮。黑的是眼睛。眼皮抹了点浅红,腮上一点云红,嘴上一些水红。只怕越是心中有沟壑的人就越移不开眼,只因为看一眼,就能骤然闯进自己内心所想的图景、疯狂渴欲的画面。
一眼望去,暴雨滂沱、杀气沸腾、战马飞扬、剑影刀光、血水飞艳。
俄而,尘埃落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