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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闭目良久,才开口对兴安说道:“别挤眼了,你没看胡尚书都不搭理你吗?”
“是。”兴安无奈,自从于少保去了北古口大营之后,这胡濙就愈发不对劲儿了。
朱祁钰又看向了胡濙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问道:“胡尚书这做官多少年了?快六十年了吧。”
胡濙倒是记得很清楚,笑着说道:“自建文元年进士及第入朝为官至今,已经五十五年了。”
朱祁钰十分郑重的说道:“自从胡尚书没有为建庶子殉节,胡尚书就饱受士林讥讽,这也被骂了五十五年吧。”
“是,尤其是这几年,被骂的更多。”胡濙这官儿当了五十多年,被骂了五十多年,清名尽毁,连儿子都不愿意提及他的姓名做事。
朱祁钰看着胡濙记得如此清楚,感慨的说道:“那就收手吧,朕不愿意看权臣操弄权柄,欺君罔上的戏码。”
自从于谦去了北古口大营之后,胡濙就突然露出了权臣的嘴脸,先是弹劾了于谦一本,然后开始在燕兴楼几次宴请都察院之中的一些清流,在朝中越来越威风,大有要做百官之首的模样。
当初杨士奇大肆宴请四方,这胡濙有模有样的学着做了一遍,再加上胡濙本身就是多年为官,这权柄越来越大。
胡濙的手就开始乱伸,该管的事儿,不该管的事儿他都要管。
今天谈完了朝中事儿,先是稽王府,然后是泰安宫,胡濙这手,伸进了泰安宫,最后甚至说起了关于嫡庶的事儿。
朱祁钰知道胡濙到底在做什么,胡濙在钓鱼。
他在借着于谦离京的时候,表演权臣是如何一步步的获得权柄,如何操弄权柄,如何祸国殃民。
胡濙是个很好的演员,朱祁钰也看着胡濙表演。
但是到了今天,朱祁钰终于忍不住要叫停了这场胡濙自导自演的悲剧。
因为朱祁钰意识到,胡濙要付出的代价,是他的身前事,是他的身后名,是他一生为大明做的贡献,全都要被磨灭。
朱祁钰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陛下何出此言?”胡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师爷,装糊涂的本事,如同本能。
朱祁钰手中的茶盏猛地掼到了地上,愤怒无比的说道:“朕让你收手!”
“你想做什么朕一清二楚!朕让你停手,你就停手。”
“你想让朕看什么?”
“胡惟庸、黄子澄、杨士奇、王振的例子还不够多吗?一副忠臣嘴脸,背后全是龌龊,你让朕看朝臣如何欺君的吗?”
“朕早就看够了!”
胡濙看陛下又把话挑明白了说,就是无奈,如此这般,他还怎么装糊涂?他想了想说道:“陛下,臣和于少保商量好的,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一来,除除朝中蛀虫。二来,为陛下解决一些无法解决之事。三来,可以把这七年来,朝里的暗流涌动,翻出来,晒一晒,上上秤。”
“臣已无力国事,礼部部议臣都已经无法主持,陛下不嫌臣力微,臣既无德亦无名,陛下又何必动怒呢。”
胡濙俯首说道:“陛下,臣老了。”
“前车之鉴毕竟是前车之鉴,陛下为人君,自然是亲自经历一遍,方才记忆犹新,日后若是再遇此事,陛下也知如何。”
朱祁钰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说道:“朕说了不许!”
“陛下,于少保不常有。”胡濙站直了身子,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于少保现在执掌天下百官牛耳,天下官吏,翻不出什么浪来,可是于少保不常有啊。”
朱祁钰示意胡濙坐下,他余怒未消的说道:“朕就知道,于少保匆匆前往燕山大营,就是有所谋划。”
“果然如此。”
胡濙确实老了,礼部事儿他已经很少过问了,也就是教教皇嗣们读书,偶尔为陛下翻翻故纸堆,为陛下分忧。
他打算利用最后这段老力未尽的时候,为陛下演一出求辱得辱的悲剧,让陛下时刻警醒,朝中臣子除了于少保外,都有可能是奸佞。
“我和于少保打赌,于少保说陛下定然看得出来,我还不信,陛下果然英明。”胡濙颇为欣慰的说道。
“朕让你收手,还是不肯是吧。”朱祁钰灵光一闪,笑着问道。
胡濙反问道:“陛下,何必阻拦呢?于大明于陛下,百利而无一害,更无求荣得辱亡国之兆。”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敲了敲桌子说道:“那对于你自己呢?”
“臣本就不求荣,也求不得了。”胡濙很恨贺章,是贺章把胡濙逼得求荣不得的地步。
朱祁钰玩味的看着胡濙说道:“这样吧,胡尚书,朕也和你打个赌,就赌你心里想些什么,会如何做。”
“若是朕猜对了,你就听朕的,如果你猜错了,你就继续如何?”
胡濙看着陛下笃定必胜的模样,就疑惑的说道:“人心隔肚皮,陛下又如何知臣之事呢?”
“臣赌了。”
朱祁钰看着胡濙那依旧精力十足的模样,摇头说道:“这权臣的模样,首先就是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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