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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君也道:“堂堂国君之子,千金之体,亲来邻国掠女,不知尊上知是不知。”
黑水国国君金元昊共有八子,金子旻是他幼子,从小被天灵宗收入门下。不意在晋国被人说破身份,金子旻眸色微凝,略一思量后道:“我道是谁。呵,遮脸掐声假装路人,今日与他们交好,他日战场相见,想必有趣得紧。掠你们女修的可不是我,别忘了你们昨晚追丢的义安宗。诸位人数虽多,恕我直言,不付出惨痛代价怕也留我不下,不若各退一步,如何?”说到此处,他看向面容苍白的季恒,闷哼一声道,“年纪小小如此泼辣,脱衣之辱,日后必有所报。”
无视其他几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季恒道:“男人脱点衣服算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脸长得不咋样身材倒是不错。”
“呵,炼气修士。”将封住六识,昏迷不醒的冯芸推向常泽宝,金子旻朝后飞掠离去。
古华珠与常泽宝在心里计算留下此人所需代价,直到他飞出视线,感应不到气机,才无不惋惜地放弃这个打算。半步金丹,实力强悍,他们想留下对方,对方也在计算取他们的性命。真不知季恒如何能在他手中撑到现在,还有祝香。
修士酣战,此地房屋尽毁,未能及时离开的凡人无一幸免。锦娘跟在祝香身侧,受她灵气护持,金子旻没把她放在眼里,才略比其他人好些。但她被圈禁多年,身体状况本就不佳,经此一役,不过比其他人多一口气罢了。而那口气,现如今也快要存不住了。
祝香将她紧紧抱在身前,泪如雨下。她本不擅长炼丹,身上可用丹药也在发现锦娘受伤后喂其服用,如今面对奄奄一息的锦娘,束手无措一如当年离开锦娘去往仙山修行的孩童。
常泽宝看出情况不妥,事关牵机内务,他不便参与,便将冯芸带去客栈解除禁制,先走一步。
程素君则替季恒包扎上药,见势想要离开,却没有走成。
古华珠此行本就为了祝香,眼见季恒受伤,正阳宗弟子废了一个,另一个不知如何,所遇敌人悉数逃跑,心情十分不妙。厉声质问祝香为何迟迟不归。
一边抱着心上人伤心哭泣,另一边却在问她为何不回去,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季恒看不下去,出声道:“古师姐,人命关天,先救人再说,其他的晚些再问不迟。”
古华珠心头火气,长袖一甩,“救什么人,离宗逃跑的叛徒,救不了。至于凡人,那是她的命数。”
“古师姐,修士斗法伤及无辜,她是受我们牵连,要怪就怪义安宗和黑水国的龟孙子。”季恒走到她边上捅捅她,“古师姐,你那仙丹那么多,救救人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古华珠横她一眼,“哪学来的话,通玄界并无此说。你不听话到处乱走,此事我必定上报宗门。”
“报报报,随你报,先救人呐。”季恒受不了她磨磨唧唧,看向程素君,若非碍于古华珠是她同门师姐,她肯定先找程素君帮忙。
祝香抱着锦娘,直挺挺跪在古华珠跟前,哀声乞求道:“擅离宗门是我的过错,祝香厚颜请古师妹救救锦娘。祝香愿意随古师妹回宗领罚。”
锦娘蜷在祝香怀中,露出衣衫下斑驳伤痕,想来自知命不久矣,忽而淡然一笑,往祝香怀中紧靠。“不必为我乞求别人,你能修仙成道,很好,不用像我这样随波逐流,无法自主。阿香,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古华珠刁蛮,人却不坏,当即露出不忍之色,不欲再看。
哪怕季恒不给她暗示,程素君也有相帮之意,为难之处在于此事乃是牵机家事,她若插手甚是不妥。眼见锦娘气若游丝,屈膝蹲下,搭住她的脉门,度入一道精纯无比的灵气。
“啊,有了有了,我有碧灵丹,可以给她服用么?”上回受伤,古华珠给她碧灵丹,她觉得伤势不重便没有服用。
哪晓得刚掏出碧灵丹就被古华珠推了回去。“她用得着中品丹药么。浪费,你以为这碧灵丹是个人就能有?那凡人也用不上,补死了可别赖我碧灵丹有毒。”说罢,丢了一瓶下品丹药给祝香,十分嫌弃地看着她眼泪鼻涕一把给人喂药。
将锦娘伤势稳住,此地只剩断垣残壁,不是说话的地方,祝香请三人去她租来的院子小坐。
小院在隔壁坊巷,幸而未受打斗波及。对于波及无辜百姓,祝香深感愧疚,不必古华珠询问,便将探亲以来逐项事宜一并告知。征得锦娘同意,连同她的遭遇和盘托出,包括她曾在猪圈内生活数年,食不果腹,以及祝香与男方谈不拢,对方言语中颇多侮辱,盛怒之下把锦娘婆家与男方两家十几口人杀了干净,只放走一只狗的事一并道出。
“那两家不是好人,自锦娘嫁过去,婆家素来刻薄,她身子单薄,没了两个孩子后更是。丈夫去世,小叔挨挨碰碰,婆婆才将她改嫁,说是改嫁不如说是发卖,得到的银子全落到婆婆口袋里。后一家更不是东西,锦娘装疯,他们就把她关到猪圈,动辄打骂,给她吃的比猪还不如。”说到痛处,祝香不禁落下泪来。她并非嗜杀之徒,也没有修士藐视凡人性命的想法,若非男方不肯放过锦娘,还放出狠话要继续折磨,她断然不会将人杀死。
古华珠不在乎杀人,也不在乎杀了多少人,她只关心一件事:“杀人可有用到法术灵力?”
祝香微怔,很快道:“不曾用到。唯有事后放火将那烧光时用了灵力。”
“原来隔壁镇失火是你所为。”季恒想起晨间看到的那张小报,她就觉得寻常失火,火势不会控制得如此之好。
古华珠颔首道:“你杀人未用法术灵力,甚好。如此我便不用对你行使惩罚。你为救人擅自离开宗门,既然见到你,我不能当作没有见过。你修为略强于我,资质亦不差,在宗门内,我需称呼你一声祝师姐。念在往日情分,我姑且多问你一句,可要随我们一起回去。你可想好了,道基损伤到这般程度,仅凭此地稀薄灵气与匮乏资源,莫说断无结丹可能,就是修为怕是也没法恢复到过去的境界。”
祝香毫不犹豫,拿出宗门竹牌:“古师妹,多谢你的好意。锦娘体弱,我只想与她共度余生。”
“余生,区区凡人,寿数几何,你一个筑基修士……”古华珠忽然语塞,望向祝香,“原来是这样,凡人寿短,是故你并不在乎能否结丹,也不在乎修为如何。你和她,你们?她是凡人。你们如何能结为道侣。”
“古师妹,你生在宗门,与我们不同,我何尝不是一个凡人。结成道侣,不过是个说法,凡人界只许男女结为夫妇。说来不孝,在宗门修行这些年,我最惦记的是她。那时年幼不知□□,筑基后几次见她,听说她成婚嫁人,我难过之余又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她蒙受此劫,我痛心不已,比我自己遭罪痛苦一万倍。我心仪她,惦念她,倘若她与我的心意一致,那再好不过。若她只视我为姐妹有朋,我也盼望与她相依相伴,此生便已足够。”
祝香一席话令季恒想到姐姐,若是姐姐三十岁无法筑基,她愿意与她一起放归,进宗门时这样想,现如今也这样想。可若是姐姐嫁人,她自问无法像祝香那般坦然处之,光想一想便觉痛苦不堪。她惦念姐姐,想与姐姐相依相伴。
古华珠难以理解,不可思议道:“就为这镜花水月,你甘愿放弃道途?”
“是。只要与她一起,我甘愿放弃道途。”
季恒心中浮起相同的答案。哪怕她在修行一道极具天赋,哪怕她享受修行,渴求力量,可与姐姐相比,道途又算得了什么。
少女不禁想到:如若祝香所述是为情爱,那她在姐姐身上投注的又是何等情感。
祝香拜倒在地,将宗门竹牌双手奉上,“是我辜负宗门恩情,我自愿领罚。”
古华珠接过竹牌,冷声道:“祝香久留不归,视为叛宗。宗门虽不会诛杀叛徒,但是也不会给予叛徒任何帮助。祝香,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牵机门的人,不可以牵机门的名义在外行走。你,好自为之。”
话已至此,古华珠挥袖离开。
程素君想一想,取出一瓶灵液递给祝香,“凡人界灵气稀薄,此物能助你修复玉池。就当是,就当是你助季师妹一臂之力的报偿。”
季恒家底子薄,真正身无长物,掏了半天,摸出一摞清净符并五十两银子交到祝香手中。“但盼你们白首与共。”与程素君走到门口,咬咬牙折回去又给了五十两。
等在门口的古华珠面色不虞,“铁公鸡拔毛!你呀你,就知道惹麻烦。幸好祝香杀人未用法术灵力,否则即便我再于心不忍,也要毁去她的道基以儆效尤。”
“用了就用了。”季恒满不在乎,“锦娘手上、身上全是伤痕,要我说这些人就该死。”
古华珠何尝不这样想,不过仍是到:“凡人界有凡人界的规矩,通玄界也有通玄界的规矩。”
“那又如何。规矩并非一成不变,倘若规矩不合时宜,我们就去打破它。程师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说这话时,阳光洒在季恒的脸上,使她本就烨烨生辉的脸庞愈发光芒万丈。哪怕布衣染血,肩头受伤,哪怕刚刚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险些丧命。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只有势不可挡,准备随时推倒那些规矩的理所当然。
人小口气大,动辄打破规矩,想一出是一出。
不知怎的,被点到名的程素君望着少女的脸,想到的却是她方才取出银子时的斟酌与心痛,不觉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