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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话郑婉没说的是,若是闭关过久没把人熬死,也没把自己熬死,说不定把江山熬没了。多少修士出关后,家不家国不国,王朝兴替对于普通修士来说系数平常,可她人在通玄,心系凡人,在黑水国与天灵宗政修合一的形势下,若只有日渐腐朽的隐神宗,晋国倾覆近在眼前。
纵是心比天高,目前这阵子也由不得郑婉做什么。秦师道来信也道,与其相争不如蛰伏,避过目下光景,最不济比谁命长。无论她父亲如何服食灵丹妙药,也无法与她通玄修士的寿元相比,就算她父亲想通了起意修行,了不得嗑药到筑基,筑基之后堪比登天。
将郑婉手中画册翻遍,季恒已把里头的家族弟子面貌名姓统统记在脑中,虽说杀不尽大贤臣家的子弟,可杀鸡儆猴不成问题,哪个不长眼的想搏一搏,就搏一搏好了。
在牛柏村的时候,她最担心的是姐姐嫁人。那时只觉得村里人介绍的各个歪瓜裂枣,摆明了欺负她们姐妹俩,忧心姐姐胡乱答应。后来又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如她这般爱护姐姐,那些人没有资格与姐姐成亲。
待到入宗,听说修士不拘男女可随意结为道侣,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后来发现自己那一点旖旎小心思,想法又有不同。如今郑婉说起,她不免担心起她的朋友来。要怎么样的人才能与之相配呀。
“阿婉,我听说低阶修士之间的婚嫁有时不由己身,会有家族安排,做出利于家族的打算。话本里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那皇帝老子该不会随意给你结下亲事,不管你答允不答允罢。”
季恒忧心忡忡,郑婉看着欢喜,伸手抹开她打结的眉心,柔声道:“我乃大晋公主,又是拥有超凡灵根的牵机真传弟子,父亲如何能将我轻易婚配。一来,朝中对他不满的大臣必然不允,二来,隐神宗里倾向支持我的势力不允,倘若他能,何至于给我写这些信。”
季恒与郑婉相识于年少时,平时见面说生活琐事多,修行事少,以至于季恒时常忘记郑婉在修行上的独到天赋。
“叶师姐在宗门内被誉为天才,二十岁筑基,二十九岁结丹,阿婉你大我三岁,今年二十有二,论修为已是筑基五层,这修行速度还是在你心有旁骛的情况下。若是这几年你不理世事,闭门潜修,说不定和叶师姐有同等地位。到那时,你师父也好,掌门也好必然不舍得你与旁人胡乱结亲,而且你的修为越高,天分越好,要与你结亲所需付出的代价也越大。阿婉,倘若支持你的势力要你嫁去他们家族该如何是好?”
“到那时再说罢,总有比婚嫁更有用处的地方。我虽有些天赋,奈何心在别处,不如叶师姐专心纯粹,结丹不比筑基,要想超过她,怕是另有其人。”一缕笑意自眼底漾出,见季恒依旧懵懂,郑婉便知她没从想过自己筑基比叶吟更早。
季恒懵懂,脑筋却不差。
“你指的该不会是我吧?我所习功法与你们不同,旧日通玄法门固然了得,可终究是残本。据说没有修士能突破元婴至化神境,元婴就到头了。元婴寿数几何?少说能活个一千岁吧。阿婉,你说在那之前,我能找回姐姐么?”
季清遥失踪时在炼气期,寿元以百岁计,倘有奇遇寻到合适功法方有可能升境。郑婉道:“季姐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得再见面时已是成就剑仙,修为远比你高。”
明知郑婉软语安慰,季恒噗嗤笑道:“我也这般想过,还想着要是姐姐是师父就好了。你先别笑我痴心妄想,或许我是盼着姐姐像师父这般厉害又自在。不过啊,姐姐可比师父温柔多了。”
郑婉拍她一下,“仙师洞府,少些胡言乱语。”
季恒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不妨事,师父如此神通广大,早该习惯我胡言乱语了。是了,说正经的,有件事我们得先商定。”
“何事?”
季恒抽出画册,晃了一晃,“来日行走通玄,万一起了争执,刀剑可不长眼。哪几个是你想留着的?”
郑婉微怔过后,乍然绽开笑意,玉貌花容,美不胜收,双手按在季恒的肩膀,望向她的眼睛道:“季爷爷不想留的话,修士一个也不必留。”
不留修士,意思是不要滥杀凡人。古华珠与她说过,修士若是动用灵力伤害凡人,必受严惩。季恒不怕惩罚,只是对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感到不屑,凡人不会对郑婉构成危险,至于那些修士,既然背靠家族,想来家底颇丰,随便宰一个储物法器里的灵石就够她挑战好几次自己。
“好,那便说定了。到时候老规矩分灵石。”
郑婉莞尔。与季恒相识当日,她便要和自己做买卖,如今买卖越做越大,连杀人越货的买卖也想做起来。什么貔貅,分明是个山大王。
二人倾谈一番,郑婉起身告辞。季恒将她送出洞府,郑婉回去之后便会紧闭门户,一心修行。临走前季恒终于想起来问发簪样式,郑婉道:“且不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季姐姐的喜好,其实只要是你送的,她都会喜欢。”
望着郑婉御剑离开逐渐变小的背影,季恒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能像广晗那般厉害就好了,一剑破苍穹,一剑诛小人。她不求统御通玄,不要人卑躬屈膝,她只想在旁人逼迫欺负她姐姐、朋友时能慨然出手,不似现在这般有心无力。
“叹什么气,是在发愁往后灵石太多没地方放没处花么?不打紧,为师愿为好徒儿分忧。”云玑戏谑的话语与身影同时在季恒身畔显现,已是听说了挑战季恒,需付一千上品灵石挑战费的事。
季恒头也没回,有气无力道:“要是有这样的冤大头,弟子岂有不孝敬师父的道理。为了弟子有命多赚点灵石,师父理当传授些师门绝学给弟子。”
“你已学得很好。我听说这回不再是村妇做派,晓得拐着弯骂人。含蓄是美德,长进了。很好,不枉为师精心教导一场。”
脸皮厚如季恒,听到这话都要为她师父脸红。含蓄是美德,师父何曾含蓄过,牵机门内云玑仙师凶悍霸道的传闻堪比终年不散的云雾。
换作平日,季恒必会与云玑斗嘴一番,眼下她烦恼着。既有对郑婉、叶吟的忧虑,也有对那些挑衅者的不堪其扰。她只想安安静静修个仙和姐姐一起,可无论山下山上,人人都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好随便拿捏。之前楚姣想挑战她抢她的老君令,今日如严昆之流想借着挑战她扬名,还不是因为觉得她不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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