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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们见自家主将跪地高呼万岁,尚未回过神来,皆顺着高登,侧目望向虎目青年手中之物,那是一柄以明黄绸缎包裹着的长剑。
白玉制剑首,上等花梨木制剑柄,以异兽为剑格,黄杨木包裹黑色皮革为剑鞘,鞘口尾皆以镂空金饰镶嵌数颗珍贵玉石,此刻在月光映衬之下宛若夜空星辰,熠熠生辉。
徐安不曾见过天威,自然不知此剑何物,可望着高将军下跪高呼,又瞧见了包裹长剑的明黄绸缎,方才恍然大悟,忙俯身下跪,忍着肋下刀伤钻心之痛,亦跪地高呼万岁。
士卒们见状,即便再迟钝,也知那柄长剑代表了什么,纷纷跪地高呼。
虎目青年轻瞥此刻的巡守军营之中,只余一人立着,甚是突兀,不是那少年木一,又有何人,本欲开口斥责,可转念想到他一介江湖武夫,此前在莫郡巡守司中时也如这般不懂礼数,况且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见脚下瘫坐于地,被自己废去武功折断筋脉的匪贼,当即凝声开口:“平身。”
并非顾萧不愿跪,只是立在高登身旁,心思又全在那两个逃走的匪首身上,巡守军中的匪贼死士已尽数伏诛,那匪首雪衣青年中了自己全力一掌,伤势定然不轻,护着他的长须老者虽然武境奇高,但要携一受伤之人远遁,定无法全力施展。
此前还担心自己若离去追击,被这老者杀个回马枪,到时这巡守军中无人挡得住,更何况还有一事,让顾萧更加担心。
先前自己在巡守军外,偷听到雪衣公子密谋下毒之时,他口中提起许长老,还以为这许长老便是自己在救下杨虎臣时,所遇的遮面人,但现在看来,携雪衣青年逃走的这位许长老与那遮面人并非一同人,如此一来,云公子处还需尽快赶去
为了阻止金刀门毒杀巡守军,自己在此地已是浪费了不少时辰,一定要在那遮面人之前,寻到云公子与莫司丞二人。
至于那逃走的两个匪首,少年心中稍作思索,便已拿定了心思,抬眸之时,才发现巡守军中已是跪倒一片,这才望见虎目青年手中那柄长剑,明黄色的绸缎在夜幕之中甚是显眼。
即便顾萧是江湖中人,也知那长剑代表了什么,见众人下跪,自己站着好像不太合群,正犹豫是否要向着那抹明黄跪上一跪时,却听那虎目青年开口说出了平身二字。
“徐指挥,将那匪贼拿下,待钦差大人审问。”高登起身,向徐安开口吩咐。
言毕,想要请钦差大人入营帐歇息,回首之时才发现巡守军营之中,哪里还有完好的营帐,早已是一片狼藉,高登略带尴尬。
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庙堂之上那些官老爷们眼中的混账草包,瞬时又伪装出一副谄媚模样,向虎目青年开口。
“末将不知钦差大人驾临雁北,还请恕罪。”
虽有圣上密旨口谕,一来圣上交办自己拔除雁北心头之刺的任务尚未完成,现在还不能向这位钦差,亮明圣上密封北境统将之职。
望向虎目青年手中尚方宝剑,高登不敢揣测圣意,但又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我奉旨行事,圣上却为何还遣钦差至雁北,那少年人伪装膳夫入了自己军营,又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是否是也是圣上安排,难道圣上对我仍不放心,毕竟兄长深陷死局,尚不知,着一切皆在圣上掌控之中”
随着严青川亮出尚方宝剑,高登心中乱作一团,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忍着肩头伤势,躬身而立。
严青川并不知高登所受秘旨,只知圣上所赐锦囊之中,正是让自己在宁王殿下雁北遇阻需调兵时,去往巡守军调高登听用。
打量着眼前这位满朝皆知的肥硕之将,严青川想不通,雁北之境,莫说万钧,便是能臣武将,足有百数之多,为何圣上却单单让自己来调这臭名远扬的草包将军听用。
瞧着他肩头带伤的狼狈模样,他麾下的巡守军一营士卒伤亡不轻,心中更是不屑,但圣命难违,眼下已容不得再想其他,还是先去问出宁王殿下下落为上。
收敛心神,无视高登谄媚之姿,严青川三步并作两步,直至将将回神的少年身旁,神情严峻,压低声音问道:“宁云钦差现在何处。”
见严青川神情急切,顾萧当即将云公子前往烽火台行踪如实相告,又将自己在莫郡山中所遇诸事,及遮面人之事并自己推断一一说与严青川。
听闻匪贼之中有高手直奔云公子而去,严青川神情骤变,自己护宁王微服北上,朝中并无人知晓,那遮面人竟能说出宁王殿下样貌打扮,定是为行刺而来,登时慌了神,气急揪起顾萧青衫衣领怒道:“你这山野村夫,怎敢丢下钦差一人。”
顾萧亦没想到,雁北匪贼一案,事出连环,不觉深陷其中,但出手相助巡守军一事,不曾后悔,凝声回道。
“云公子钦差身份,确实尊贵,但既然入朝为官,自然是以百姓为重。云公子心有大义,愿舍弃自身安危前去引燃烽火更何况,云公子钦差之命是命,这数百士卒性命便不是命了吗,如若这般,严兄适才又为何要出手剿杀匪贼眼下匪贼尽剿,咱们尽快赶去便是。”
青衫少年之言,句句在理,严青川被说得哑口无言,总不能亮出宁王殿下的皇子身份来反驳少年,如若自己知晓木一将宁王殿下丢下,独自行动,早就纵马赶往烽火台了。
胸膛剧烈起伏,严青川一张面容涨得通红,真想要拔出尚方宝剑,斩了眼前少年,但眼下既得知宁王殿下的下落,不愿再多费口舌,甩开手中青衫,冷哼一声,拔脚便行,寻得军营中自己坐下良驹,拔马欲行。
高登众将士见得钦差大人与救下自己的青衫少年,低头交耳数言,钦差大人忽地揪起少年衣领,似起冲突,这两人一人是出手救下自己性命之恩人,一人手持尚方宝剑,身份尊贵,不知何故的巡守军众士卒皆面面相觑,不知该上前相劝,还是该回避才好,只得将目光转向自家将军。
回首之时,却早已不见高将军身影,环顾一圈,亦不见人,正疑惑间,一弓弩手无意低头,却见那肥硕身躯早已躺在雪中,肩头不停地渗出鲜血,众人见自家将军伤重昏厥,忙去施救,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徐安连忙遣众士卒,想要抬起高登,动身寻医,可才经历过生死鏖斗,士卒们皆是精疲力竭,身宽体胖的高登仿佛重若千斤,堪堪抬起一瞬,士卒们手上一滑,高登肥胖身躯又重重跌落于地,还好地面积雪厚实,才不至于让高登伤势加重。
前一刻还在昏迷之中的肥硕身躯,随着落地一瞬,顿时发出惨叫:“你们这帮小崽子,忘了老子平日里是怎么待你们的吗,难不成想摔死老子,老子死了,得拉上你们陪葬。”
许是被高登这惨叫声吵扰,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严青川瞬间冷静了下来,适才自己听闻木一任由宁王殿下去引燃烽火,一怒之下失了判断,想着此刻即便自己星夜兼程赶往烽火台,想必也来不及了。
以陛下圣明,既是让自己调高登听用,绝不会行无用之举,这高登看似昏厥,可跌落地面发出的哀嚎,一望便知是故意装出的模样不如问计于他,且看有何法子。
至于木一,以他草莽身份,又不知宁王殿下身份细想之下,严青川怒火顿时消去几分,转身行至顾萧身旁,略带歉意开口。
“适才护住心切”
“严兄不必如此,确实我应下护卫云公子之事在先这些容后再说,眼下除了前去云公子处,还有件极为重要之事,不过只有咱两,恐是人手不够。”顾萧深知虎目青年护主之心,并不在意他冲动之举,眼神微移向仍在嚎叫的一军主将。
严青川见少年并不追究,听他开口,已知木一言外之意,立时开口:“放心,若需人手,此间巡守军将士,皆可听用。”
顾萧微微额首,压低声道:“逃走的匪首有一护卫之人,乃是高手,与我先前所说在莫郡山中所遇的遮面人不相上下,你我若是单独临敌,恐皆非他们敌手。”
“你的意思是”严青川似是明白了少年之意。
“这些匪贼已然伏诛,匪首中了我全力一掌,就算他那随行高手以自身内力为其疗伤,没有三五个时辰,无法将我的掌力逼出。”顾萧稍作思索,继续开口。
“这些士卒,在适才与匪贼交手中已是伤亡过半,我担心一旦巡守军无人守护,万一那匪首趁机再回,巡守军必然不敌,严兄既有钦差信物在手,不如护着巡守军前去调兵,再行支援。”
严青川虽是护宁王齐韬北上,彻查匪贼袭扰百姓之事,但在严青川心中,宁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当即开口:“那云公子处,却要如何”
“严兄放心,在下既应下护卫云公子之事,自然一力承担,我即刻动身前往烽火台去寻云公子这匪首与一众匪贼皆在此地,云公子那想来暂时无碍,即便是那遮面人武境在高,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寻到烽火台去,如若我们劳师动众,大队人马赶往烽火台,反倒是给那些匪贼指明了方向,到时反倒暴露了云公子所在。”顾萧安抚开口。
严青川见过少年身手,深知自己无论轻功内力,皆不如少年赶去之速,当即开口道:“木兄弟所言不错,就依你之法。”
顾萧闻言,抱拳道:“放心,我这便动身。”
高登见适才还怒目相向的钦差与少年似已和解,青衫少年在那些死士尸首搜寻一番后,身形一动,运轻功而去,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掺和劝解二人,不然这二人怪罪起自己,反倒惹祸上身。
若论起行军布阵,自己不如万钧,不过这察言观色、装傻充愣的本事万钧若能学得一二,也不会落得如今被罢官,押解上京的下场。
不过这不是眼下要考虑的,圣上密旨自己一事,不知这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人知是不知,如若不知,还需想个法子瞒过他才是,毕竟此地前后无依,万一这位钦差问起这些匪贼是如何进了自己巡守军营
念至此,高登偷偷望去,见少年离开后,那位钦差果是转身,向着自己而来,连忙装作肩头伤势沉重,尽力哀嚎,眼神却不停扫向身侧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