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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刚刚用过早饭,四川总督黄廷桂遣身边小厮板儿来请郑逸,说河东总务衙门嵇曾筠带着属员来拜,同行的还有本土官员左都御史孙过庭,让他一起去见宾客。
郑逸听了有些奇怪,因为自己算是江湖草莽之人,和这些朝廷官员素无交情,甚至于素不相识,感觉这班官员来拜访自己实是意料之外,异常突兀。
巽儿阿波忙把前几日在济宁官道上救下嵇璜的事情说了一下,郑逸才有一些释然,一时感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前来登门道谢也在情理之中,这呼啦啦来了一大群当地高官显贵总是觉得事情不同寻常。
到了驿馆客厅,巽儿推开门,只见嵇璜缠着绷带,引着一位头戴红色珊瑚顶珠官帽、身穿狮子织锦补服的二品大员拱手迎了上来,清癯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只听他开口说道:“郑门主初到山东,嵇某还没尽地主之谊,贵公子高足却已击退歹人,舍命救下犬子,让嵇某感佩不已!”
嵇曾筠说完不容郑逸回礼,就上来拉着了郑逸双手,他旁边一个胖子听了,不由得面色陡然阴沉,用狠厉的眼神扫了一下郑逸和他身边的阿波巽儿。
郑逸双手打拱朗声回道:“你就是大名鼎鼎、闻名两河的嵇总河吧!郑逸何德何能劳您大驾前来!墨家子弟路见危难仗义出手相助,本是我辈义所应当,嵇总河又何必挂怀!”
“先生及贵子弟厚恩,令高足令公子不仅救下了犬子性命,还为他诊治好了多年风湿症痼疾,实在是让嵇某无以为报,请收下这份薄礼!”
嵇曾筠说着双手一摆,只见嵇璜双手捧上三个锦盒,分别呈送给郑逸、巽儿和阿波;接着双手往外示意了一下,只见几个家人抬着四个姹紫嫣红的大牡丹花盆放在了大厅旁边。
只见左侧为首这盆名为曹国夫人牡丹花,姿彩嫣红,大如玉碟,颜色如霞,淡淡绽放,迎风摇曳,绽放脉脉清香,如同一位雍容华贵美颜娴雅的天庭仙人。
右侧为首这盆牡丹花颜色洁白如雪,花瓣戴露,妍白如玉,孤俏独立,掩映绿叶丛中,淡香清分,恰如一个遗世孤立的冰霜仙人!这盆牡丹花名为玉版!这精英灵透的孤世洁白,又怎是一个白玉能够比喻呢!
这左侧的第二盆牡丹花却又与众不同,只见那盛开的一朵花朵中天然生出两种颜色,一半浅红成粉,一半紫嫣如霞,半浓半淡,半粉半紫,浑然天成,相映成趣,仿佛就是连体而生的一对姊妹仙姝携手下了凡尘!这盆牡丹花就做花二乔,以三国时名动一时的美女大乔、小乔自喻。
而第四盆却是一盆含苞待放的姚黄,花蕊含苞,绿叶相衬,蕊片嫩黄,吐露丝缕芳魂,香蕊结露,如皎如绡,香气清芬,氤氲脉脉。怨不得李太白留下了千古名句: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看到惊喜万分的郑逸等人,嵇璜拱手说:“两位公子救命之情,恩同再造,嵇璜无以为报,那邻州曹州牡丹佳誉天下,人间四月天,谷雨时节,正是牡丹盛放季节,我特地安排家人用大缸运来数株牡丹花,以酬谢两位年兄救命治病之情!”
郑逸看了一眼阿波巽儿,对嵇曾筠嵇璜说:“举手之劳,义所当为,嵇总河一家盛情,倒让郑某受宠若惊了!”说着,就让阿波巽儿把礼物收下!
嵇璜又施了一礼说道:“今日前来拜望,一则是邀请黄军门和巨子一行前去太白楼赴宴,以作酬谢,也算是我们河务衙门送行之筵,因为明日运河就要提闸放水,同一批北上漕船顺水北上了!”
原来这运河从大明以来,黄河带来的大量泥沙沉积,河道由此变浅,虽然明清两朝多次启动多次河道通浚,但是依然未改河道淤积抬升之势,河务衙门只好采取在大型船只集中通过时,采用定期在南四湖提闸放水的方式,保证大船通过。
然后,嵇曾筠给黄军门和郑逸一一介绍今日赴宴的当地官员和士绅,原来今日来赴宴的除了嵇氏父子外,还有因丁忧致仕的左都御史孙过庭、河东河务衙门副总督李布同、驻济宁绿营参领吉日格勒,济宁知州孟凡同,还有当地的几位耆老名宿。
黄军门郑逸和一众官员互相寒暄客套一番,就有嵇康阿波巽儿和嵇康当先骑马,其他几人各自乘坐软轿,一行人往太白酒楼赶去。
而觉静大师巫三娘带了静和、芷蓝、静真和苏七七却到了驿馆大厅,下来欣赏这闻名天下的牡丹花,就连蕙兰也放下医书,和小焕一起走出了房间,下来赏花!
太白酒楼,原属唐代贺兰氏所建两层酒楼,北依运河,坐落在任城东门运河小闸口附近。唐代大诗人李白于唐玄宗开元年间同妻女由湖北移家至任城,居住在酒楼之前,在酒楼日与贺知章、杜甫在此饮宴,正如此楼门联所云:豪饮吐万丈长虹,醉吻涸三江之水。
诸人迤逦而来,远远可见二层檐下正中悬挂着扇形"太白楼"楷书阴刻匾额。
嵇康引着众人缓步登上楼梯,到了太白楼最高层,极目远望,楼前运河如黛,河中帆樯如云,往来驱驰,贯通南北。再往远望,是一片片葱绿麦田,如同一幅大片绿毯,茂林俢树,金色菜花点缀其间,正是天地好颜色,人间四月天。
楼体为两层重檐歇山式建筑,青砖灰瓦,朱栏游廊环绕其间,四周院内松柏掩映,花木扶疏,方砖铺地,花墙环绕,台阶曲折,古朴典雅。
楼前车马辐辏,楼内宾客相互唱喏,人生几何?醉酒当歌!
掌柜见河务衙门贵宾到了,高声在柜台后吆喝了一声,楼上小二唱了个喏,片刻工夫,上来了一位端庄娴静的侍女嫣红,给众宾客端上了一壶香茗,茶冲二泡,按照宾主座次给大家倒上了一杯碧螺春,茶是上等春茶,水是那冬天的无根雪水,茶杯是景德镇官窑影青白玉杯。
众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顿时齿颊生香,余甘醇厚,绵绵不绝。
那绿营参佐吉日格勒是位来自草原上的莽撞汉子,他把杯中茶水一口闷干,瓮声瓮气地对那侍立倒茶的侍女嫣红说:“我说姑娘,我却喝不惯你们这小杯子的茶水,有没有银碗的奶子来,我痛饮两碗,也好解渴!”
众人轰然一笑,那侍女嫣红抿口一笑,对吉日格勒参领道个万福说道:“回大人,我们这大河以南,不同河套草原,是没有那草原上的马奶子的,如果大人喝不惯这影青杯冲的春茶,我可给大人冲一碗我们太白酒楼的细乳奶茶,也不知大人是否喝得惯!”
“好!只要是奶茶,想来比草原上的马奶茶也是不差,总强似你们江南人这文绉绉的样式,越喝越是口干得要命!”那蒙古参领随口说道,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姑娘,你也不消这样麻烦,将军一晚上没有喝酒,像是酒瘾发作了,你把你们酒楼里酿的高梁烧提一壶来,让将军解渴就好!”一个本地王士绅恰是那吉日格勒的日常酒友,晓得他的习惯,就吩咐那侍奉的姑娘嫣红。
果不其然,嫣红走出房间,叮嘱门口的小二先取一瓶太白酒楼自酿的秋露白来,那吉日格勒咕咕咚咚喝下了两碗,面不改色,倒是自得闲适了良多!
天时还早,酒菜尚未齐备,众人一阵寒暄过后,开始天南地北攀谈起来。
嵇康站起身来对郑逸说道:“前几日多亏两位少侠相救,又治好了我的湿寒之症,不知那医方能否用在家父身上,还要劳烦郑先生给诊断一下!”
郑逸放下茶杯慨然应诺,就对嵇曾筠诊视了一番,探查过脉搏,就让那侍女嫣红取过纸笔,写下了两个单方交给了嵇璜,让他依方施治。
原来这嵇曾筠常年驻守河工堤坝上,不仅患有严重的湿寒风湿,还有气喘寒热之症,必须综合施治才能两病全消。
帮着嵇总河诊察完毕,那孙过庭起身站了起来对郑逸说道:“郑先生不愧为墨家门主,医术武学双修,智识过人,又取得过四川一省解元,为何不锐意进取,参加朝廷会考,金榜题名,来报效朝廷哪?”
众人听了,都把目光转向了郑逸,心中都疑惑不解。四川总督黄廷桂看了一眼郑逸,正正身子说道:“孙大人所言也深中黄某心怀,如果郑先生再接再厉,来个金榜题名,甚至一举夺魁,都在黄某意料之中,如此也不负先生的雄心壮志!”
郑逸微微一笑说道:“承黄军门和诸位抬举,郑某少年读书,也曾想锐意仕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望,但是中途遭遇变故,幡然醒悟,半途从医,又受北宋王半山启发,不敢做良相,自愿为良医,虽不能论政朝堂,但也可以继承往圣绝学,济世救人、为生民争得太平出一己之力!”
孙过庭正立说道:“诚如黄大人所言,郑先生姿彩风流,医武双修,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惊才绝艳,光芒冠绝西南,不知为何投身墨家,委身做那墨家巨子,与那些木工瓦匠贩夫走卒为伍,岂不是弃江河而流暗渠,明珠暗投,自甘下流吗?孙某窃为先生不值!”
「我本墨侠,手持墨剑三尺三!
扫出人间四月天!
我是侠医,一枚金针盈寸间!
度厄除魔,济世救难!
我本墨辩,痴心谋天下大同!
明鬼!明志!尚同!尚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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