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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中,像“主角”那样到处招惹仇家,杀伐不断的人,早就在修仙界的大浪中被碾为齑粉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在现实中做到,所以人们迫切地想在小说的虚构世界里畅想,以对抗残酷冰冷的现实。
顾子澈观察过叶少游,从刺杀开始的所有行为,他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恩怨分明,快意情仇,有心中的底线和准则,但并不很高,属于“侠以武乱禁”的典范,以自身实力为中心,并不会刻意帮助弱者,但也不会恃强凌弱。
因此距离他所想要的样子,还有些差距。
他们来到了一处凡人的城镇,在永世星盘上,这样的城镇数不胜数。
而这些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的血气每天都在被无形地抽取,而他们也早已被打上了“属于某个人”的标签。
顾子澈从个人终端里拿出一根地火心叶,递给叶少游:“跟你那个换一下。”
“啊?为什么?”叶少游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我的那根地火心叶中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隐秘?
“抢夺宝物是不对的。”顾子澈说道,“因此这份地火心叶你不能拿,但我答应过要给你准备晋阶用的材料,所以我会给你一份新的药材。”
叶少游都呆住了:“那非得换一下干什么?”
“程序正义。”顾子澈淡淡地说道。
叶少游不知道的是,这一份钱也是顾子澈从灰號分给他的一千万中扣的,这也属于程序正义的一部分。
但和通常而言的程序正义不一样的是,顾子澈坚守的是内心的“程序”,而非修仙界的成文法。
“……你有病?”叶少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但换一下他也没少东西,于是把那根沾满了灰尘的地火心叶交给了顾子澈,将新的收入囊中。
然后眼见顾子澈丢给他了很大一包东西,并吩咐道:“天亮之前,把这里所有的辟谷丹都分发给城里的凡人。”
“……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叶少游手足无措地接过那巨大一包用空间设备装着的的辟谷丹。
“抢夺宝物不对,但你抢夺为富不仁之人的宝物,也算有理有据,但抢夺之后,不应将其归于自己所有,而是分给更弱小者,所谓劫富济贫,不外如是。”顾子澈解释道,“我算了下价格,这根地火心叶差不多能换这样两大包辟谷丹,我们分发给这里的凡人。”
“?”叶少游很后悔,他觉得在给一个精神病当保镖。
“去吧,天亮之前搞定。”顾子澈也提着自己的一大包,然后转头便走。
辟谷丹能抵凡人一个月的饮食所需,能让这里的百姓好过上不少。
“哦对了!”顾子澈突然折返,吩咐道,“不要连续在靠得很近的两个城分发,不然会让人们都不吃谷子,导致谷贱伤农。也不要只发给一个城内的一部分人,不然没分到的人会有怨气!”
“……”叶少游觉得他虽然精神病,但说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呸呸呸,有什么道理!”他连忙把这心思甩开。
但新老板的任务不能不做,何况老板自己都去工作了,他也只好去分发辟谷丹。
叶少游将包裹一抖,上千颗辟谷丹便浮在掌中
,然后飞向每一户人家的厨房。
这时,他突然看到包裹里还有很多的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辟谷丹,含在口中,可抵一月之粮。”
他无可奈何地把解释作用的纸条也发给了每一户人。
“剑老,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叶少游吐槽道。
剑老倒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确实确实,而且是大病,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啊……”
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没有笑意,反而是带着些许的缅怀。
叶少游听出了不对,问道:“怎么了?”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很早以前的老友,倒也有几分这种模样。”剑老感叹道。
叶少游诧异:“您认识过这样的人?”
“是啊……那还是在千年前的事呢,老夫有几位好友,也是如此,成天说什么七大宗垄断,修仙界黑暗不堪,非要时时行善,做些好事……”
“那后来呢?”叶少游问。
“死了。”
二人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许久,剑老才发出感叹:“少游啊……我活了千年,其实只有一个结论,这修仙界,你只有适应它,才能往上爬,你死硬地倔着,非要世界来就你,是不行的。”
“就算你头铁,不想从众,也只能不问世间事,管好你自己,真想靠一人扭转大势,绝不可为。”
“所以我教你心狠手辣,教你步步谨慎,教你一切以自身为主,实力为王,实在是这修仙界步步惊险,人人皆是地狱……若是真有选择,谁不想当个好人,满足自己内心的道德洁癖呢?”
“非是不想为之,实是不可为之啊……老夫认识的非要这么做的,不是变了心,就是死了。”
叶少游哈哈一笑:“确实如此,我是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人……人生在世,若不能快意恩仇潇洒自在,求一超脱,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是如此。”剑老欣慰地道。
叶少游笑着低下头,准备继续分发辟谷丹,但他看着手中数以十万记的纸条,却又收敛了笑容,有些无言。
虽说这种事实在是太蠢了……可怎么想来都觉得,这世上,还是蠢人多一点比较好吧?
若是当年他遇到的都是这样的蠢人,是不是自己也不会遭遇那样的大难了呢?
是不是他现在还会在叶家的大宅中潇洒度日修文习武,又有青梅竹马红袖添香呢?
若当初的一切不曾被毁灭,谁又愿意在修仙界一路浴血拼杀,踩着累累尸骨数十年如一日地艰苦修行,又冒着生命危险在各地抢夺机缘呢?
就像一句老话:“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正义凛然?”
叶少游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最终发出一声哂笑,不再去想。
每次想到过去的家人和爱人,都是对他那满目疮痍的心的反复戕害,宛如天哭般的雨落在鲜血淋漓的大地上,含混着雨水和血水,将他心里那个哭泣的懦弱小孩淋成落汤鸡。
这是【鸣剑】不愿面对的。
但他没发现的是,他对顾子澈的警惕和敌意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这样一个有着道德洁癖的奇怪年轻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或是在背后捅刀子。
或许他并没有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但在潜意识中,他已经放下了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