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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云水观院落里,炸响一道沉重的撞击声。汉子这一撞裹挟着快速奔跑的动能以及本身霸道的力量,而顾玄早已经体力消耗严重,因此直接在这场对撞里落入了下风。
噔噔噔!
顾玄一连倒退数步,才化解掉汉子霸道的力量。与此同时,顾玄心里只感觉汉子这招格外熟悉,竟好似也是‘蛮熊撞山’。
那汉子也没有立即追击上来,他站在原地,企图借助月色看清楚顾玄的面貌。
然而这汉子停下攻势,其余人却没有发愣。顾玄身侧,扑过来一道身影,勾指抓向顾玄,整个人就如同金雕猎捕小羊羔时的形态。月光下,可以清洗看见他粗粝的手指比常人宽大一倍有余,丝毫不让人怀疑他的破坏力。
顾玄迅速觉察,随即他不再回想为何那汉子好像也会‘蛮熊撞山’,转而收敛微微颓丧的气势,纳气吐声,再次鼓荡暴戾的杀意,刀法如电,晃散了月光,在一片刺目银华里裹挟着阴影,像是暗地里吐出信子的毒蛇,刺向那道金雕身影。
蛇搏金雕,抵死而斗。
刀锋带着凌厉的锋芒,轻易刺啦开这道身影的衣衫,这人却不慌不忙,立地腾空,竟真的好像一只金雕在关键时刻展翅滞空。
顾玄一刀刺空,这汉子单脚重重点在御林军刀上,将之重重踩踏在地上,随后勾指忽成金雕铁爪,抓向顾玄眼睛。
顾玄准备抽刀后退,却不想那人似是千斤坠下,他根本拔不动御林军刀。就在汉子手指快要抓到顾玄眼睛时,在千钧一发之际,顾玄果断下按刀柄,凌空滚身前翻,整个人团成球形,而后忽然猛力舒展开,就好像兔子蹬鹰,双脚狠狠踹在汉子身上。
这汉子没有料到顾玄反应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蹬飞。顾玄则是凭借这股反作用力,迅速翻身而起,他根本来不及休息,就感知到身后有人几步间冲上来,对着他后背便是一记干脆利落的侧蹬,腿法迅捷而力猛。
顾玄匆促转身,横刀抵挡,随后连人带刀被踹飞出去。
顾玄尚在倒飞之中,斜刺里忽地再冲出一人,他身形矫健,手里舞动剑花,顿时光幕如水,银色光芒拢住顾玄身影,顾玄目之所及全是银光,难以辨清对方剑锋。
好剑法!
虽是生死交战,顾玄心里仍然不禁为对方喝彩。他此时人在半空,无处借力,浑身力气也被接二连三的激战消耗过度。
因此,他只能抽刀立斩,气神合一,仿佛有摛光意志注入这一刀。长刀迅烈,襟带出一片银光尾幕,刀锋就似流星坠落,长刀之后是绚烂光华。
当啷!
火光四溅!
顾玄成功截击对方攻势,随后沉重摔落在地,后背“砰”地砸起一片尘埃落叶。他本就受云禄‘虎啸’创伤的身体,此时又经历连番激战,终于压制不住胸口的憋闷。
“咳咳!”顾玄身子蜷缩,吐出一口淤血。
那持剑之人见状,知晓大局已定,顾玄已经无力反抗。于是脚步轻快,挥剑就要将顾玄封喉杀死。
“覃越住手!”忽然有人急声高喝,覃跃闻言瞬间反应过来,止住挥斩的细剑。
此时细剑距离顾玄的喉咙,只有数寸距离。
然而顾玄面色坦然,竟是既无畏惧,也无仇恨,只不过目光里满是缺憾。
今夜之事,他是无辜被卷入其中,但是人生于世难免世事无常。他若是武功再高强些,也未必不能杀出重围。临近死期,他也只恨自己武学疏浅,无奈对方人多势众,遗憾未能替三河村众人复仇。
不过对方忽然停手,倒让顾玄略感惊奇。他也不管对方细剑距离自己喉咙很近,也不怕刺激到对方,竟是随意用手指拨开剑锋,坐起来看向喊话的人。
是那个好像会‘蛮熊撞山’的高大汉子。
顾玄目光恍然,随即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笑意。此时拥有思考时间,他终于猜出来对方是谁了。
果不其然,很快覃跃就收剑而立,证实了顾玄的猜测,他声音都带着剑的锋芒感:“张武,你有何事?”
张武上前几步,拱手向院内诸多汉子道:“诸位兄弟,张武识得这人,他乃是我同村乡亲,我二人关系极好,情同手足。因此,可否请诸位兄弟饶其性命?我愿劝其入我义军,共聚大义。”
“哈哈哈。”云禄观主早已经起身,他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原来是张武兄弟的同村,难怪武艺如此高强,让我们这许多人出手,都未曾拿下他。”
“既然认识,那便是误会。说什么饶其性命,是我等胜之不武罢了!”覃跃终于明白了张武为什么喊停自己,他收剑背于后身,而后左手伸出拉起顾玄:“兄弟好武艺,不知如何称呼?”
“顾玄。”
“好名字,好相貌。”覃跃打量着顾玄,见其相貌英武,身形修长有力,破烂的青袍下面狼腰彪腹,可见体内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张武,他还是个秀才吧?真是文武双全。你可算为我义军引荐了一位人才。”
张武笑起来:“我这兄弟身手非凡,还懂得识文断句,定能为我等大事做出大贡献。”
“张大哥。”
顾玄从未想过再见张武,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间只能感慨人事无常。说起来张武也算是救他两次了,当初若无他传下来的武功,顾玄根本不可能逃出河西村。今日若不是张武及时叫停覃跃,他也早已经成为剑下亡魂。
“顾玄欠你两条命呐。”
“两条命?”
张武扶住顾玄,感到不解。他只有今日救过顾玄,往日哪曾救过他?
顾玄再见到三河村活着的同乡,心里十分激动,他用力拍了拍张武肩膀,沉默良久:“三河村……和石菏村一样了。”
张武听懂了顾玄话语里的隐秘含义。他顿时僵在原地,瞪大眼睛,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最终也只能用力抓住顾玄的肩膀:“活下来就好。”语气却满是悲伤。
他在三河村生活多年,早已经对三河村产生感情。因此这时候张武遭受的打击,也只比当初石菏村消失稍弱。
“张武,你们在说什么?”旁边那擅使鹰爪的男人走过来,他双眼如鹰目,此时锐利的目光落在张武与顾玄身上。
张武遭遇打击,反应愣愣,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覃跃便代张武回答:“姚鹰,别人私事,莫要多问。”
张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笑,而后对顾玄道:“在场的诸位,都是城外义军将领,顾秀才,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共聚大义?”
顾玄闻言,目光落在周围人身上,他们个個都是昂藏汉子,身手不凡。于是心里立即清楚认识到,自己如果不愿意加入他们,他们为了攻陷岭东县城的大事万无一失,必然会杀了自己,到那时恐怕张武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只是让他就这样落草,成为百姓讨厌的叛贼,顾玄心里难免膈应。
张武似是知晓顾玄的担忧,说道:“我等真是义军,是为百姓发声的军队。大黔国治理混乱,官僚,想必顾秀才早已经体会到了吧?
事实上,岭东县城情况还算是比较好的,在淮安郡的其余县城,官府早已经烂透了。许多地方的百姓畏惧苛政更甚于畏惧猛虎毒蛇。
而且,如今在大黔国内,更是四处都是起义军,其中尤其以北边目前遭受旱灾的三郡为重。顾秀才,岭东县城如今虽然安定,但是外面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这个天下,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而我们淮安义军,就是为了淮安郡安定才诞生的,大家聚义,莫不是存了这一份为百姓说话的心意。”
“我相信张大哥。”
顾玄叹息一声,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论张武所言是真是假,他此时努力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张大哥,诸位将军,顾玄不才,愿为淮安郡百姓主持公道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