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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也不是很在意的说道:“五十分之一?或许还没有。”
“那算了。”一听就这么点,海瑞失去了追击杨博的兴趣,徐阶在松江府一共侵占田亩二十四万亩,如果杨博家中只有五千多亩田,作为从一品大员致仕的杨博,倒是显得格外清廉了。
海瑞并没有用自己的清廉标准去要求别人的想法,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张居正没有坐下,杨博走了,海瑞也要离开全楚会馆,他想了想说道:“徐阶还田等俞大猷从南京来到了京师,领了薯苗印绶斧钺,再推行。”
“不急这一时。”海瑞倒是颇为意外,张居正就这么轻易松口了?
“送海总宪。”张居正挥了挥手,游七在前面领路,带着海瑞离开了。
世人皆言他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但是在嘉靖三十三年时候,张居正写了一首诗,我志在虚寂,苟得非所求,虽居一世间,脱若云烟浮。
他的志向在这样的朝局之中,就是虚无寂寂,苟且不是他的追求,没有尘世追求,活在世上,就可以脱离人间烟火。
张居正写完这首诗,还给徐阶写了一封信,说徐阶是内抱不群,外欲浑迹,而后离开了朝堂,寄情于山水之间,游山玩水了三年,大明糟糕的现状,让张居正又一次的回到了京师。
这一次他就成了世人眼里眦睚必报张居正了。
张居正回朝后,和徐阶更像是政治上的同盟,政治同盟,既不牢不可破,也不坚不可摧。
之前张居正维护徐阶,是因为朝中还有一部分的徐党,但是和张居正同为徐阶学生的陆树声,已经和张居正形同陌路,那就没必要再维护徐阶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
“哎呦,差点给忘记了。”张居正换了一身衣服,拿着铁锹,借着月光,来到了九折桥前,开始收刨甘薯。
他也种了一些,虽然平日里他很少打理,但是府中的佣奴们,自然精心照料。
张居正这花园,少说有四分地,收了一千二百斤的鲜薯,五折一核算是二百四十斤米。
这个数字和景山、琼华岛是一致的,没有经过掐尖和高温退火的甘薯,精心照料,亩产三千斤,干重六百斤、五石产量,宫里的宦官们,并没有像当初糊弄宋仁宗一样,糊弄小皇帝。
张居正要切实的知道这玩意儿的真实产量,宫里宦官媚上,他也是怕小皇帝被蒙蔽,一旦广泛推广,若是收不了这么多,完全是在戕害百姓。
张居正拍了拍手上的土,笑着说道:“这东西,吃多了胃酸,可是那也得吃多了,救荒绝对好用。”
廷议就像每日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廷臣们鱼贯而入,二十七个廷臣今天多了两个人,张翰和万士和,他们恭候在文华殿外,等待着廷议的结果。
张居正,在杨博和陆树声致仕的奏疏上,在举荐张翰和万士和的奏疏上,写了自己的浮票而后递给了张宏,张宏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朱翊钧看了两眼,拿起了万历之宝,盖在了四本奏疏之上,下章吏部。
“杨太宰。”朱翊钧看着杨博开口说道。
“臣在。”杨博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看着杨博白发苍苍,满脸的褶皱,感慨的说道:“谢杨太宰为国奔波多年,回籍闲住路上可用官驿,防止宵小惊扰。”
“臣愧不敢当,臣惭愧,臣叩谢陛下隆恩。”杨博甩了甩袖子,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略带一些悲戚的说道。
他的前半生是耀眼的,他的晚年是羞耻的,至少他不忠于自己的内心做事,明知道不对,仍然在做,但终归是致仕之后,大节无亏。
“臣…告退。”杨博再叩首,这一走,就是永别,这一走,就永远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杨博站起来的时候,推开了葛守礼要扶他的手,一步一步的退到了门前,又作了一个长揖,才离开了文华殿。
走出文华殿的杨博,面色是极为复杂的,还带着几分轻松。
能够全身而退,让杨博格外的庆幸,人老了,就求一点史书上的名声,晋党日后如何作妖,都跟他杨博没有关系了。
杨博走的时候,朱翊钧还跟杨博告别,谢杨博这么多年为国奔波,但是轮到了陆树声离开时,小皇帝连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任由陆树声自己离开。
陆树声只好跪地五拜三叩首,而后一步步的退出了文华殿。
张翰和万士和入殿,三呼万岁,跪在地上。
“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国,洗心涤虑,用心办事便是,二位明公免礼。”朱翊钧挥了挥小手,示意张翰和万士和入座廷议便是。
“兵科给事中张楚城仍劾王崇古养寇自重,弛防徇敌。”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这是昨天晚上说好的事儿,王崇古回宣大继续做总督兵务、俞大猷入京领斧钺,换谭纶总督京营和张四维回朝。
张楚城,荆州府江陵人,和张居正张江陵是同乡,也是进攻晋党的急先锋,张四维输贿给高拱,风波已经平息,但是张楚城咬着不放,非要弹劾到张四维罢休,才肯终止。
而弹劾王崇古的两封奏疏,也是由张楚城发动的。
所以李乐根本没必要怕晋党,晋党更害怕张居正的报复。
“臣请陛下明鉴,此事五月的时候,已经廷议过一次了。”王崇古站起来,对着月台上的小皇帝行礼。
王崇古出尔反尔!
和杨博的洒脱完全不同!
朱翊钧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笑容,外甥果然只是外甥,哪有自己的官位重要?
游七昨天晚上通过徐爵,已经把朝中重大人事变动的消息传到了宫里,李太后并不觉得张翰和万士和会强过杨博和陆树声,可是杨博真的老了,已经有些不知事,最终同意了人事变动。
王崇古这就是典型的不甘心,这好不容易从宣大来到了京师,以太子少保的身份,总督京营兵务,现在让他回去,他不肯回去!
朱翊钧忍住了笑容,说道:“王少保起来说话。”
葛守礼看事情超出了掌控,站起身来说道:“陛下,宣府大同阅视鼎建,消息一出,非议不断,京中内外震惊不已,马芳、麻贵等人被罢免,内外皆有代人受过之语,臣恳请陛下明鉴。”
葛守礼作为新党魁,怎么可能允许说好的事儿,王崇古不履行呢?直接发动了党内倾轧,打出了一张内外非议不断的震惊牌。
海瑞则是站了起来,颇为疑惑的说道:“陛下,臣刚回京,不知前事,马芳、麻贵只是将领,这鼎建大工,皆由总督督办,怎么将领受了罚,杀敌立功的官职被罢免了,这总督却能置身事外?臣久在乡野,不知朝廷的规矩,京营兹事体大,但是王少保,继续领着总督京营的差事,臣以为不宜。”
海瑞打出了一张,我虽然不懂,但是大为震撼,朝廷难道都是这种规矩吗?打出了一张追击牌。
户部尚书王国光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下,这长城鼎建这个窟窿,阅视侍郎吴百朋请命前往宣大阅视,到时候有多少亏空,这笔账,也要算一算的。”
王国光守着空空如也的国帑,张诚带回来的银子,是一大笔的进项,但是绝对填不满宣大长城鼎建的大窟窿,他打出了一张亏空牌。
谭纶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自景泰以来,兵部尚书督领京营,乃是祖宗成法,还请陛下明鉴。”
这涉及到了谭纶总督京营兵务的权力,谭纶当然要争,他打出了一张祖宗成法的牌。
“元辅先生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询问张居正的意见。
“臣以为任命王崇古回宣大总督,把长城鼎建的这个窟窿堵上,戴罪立功为宜。”张居正说出了自己的处置,这也是他在浮票上的意见,窟窿真实存在,怎么吃下去的就怎么吐出来。
晋党有本事就造反,把阅视鼎建的吴百朋、李乐、张鲸等一众,直接给杀了,把事情彻底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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