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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他林辅成跑到人家地头上刺破人家浓疮,压根就是这二位知道林辅成的特殊后,玩了一出欲擒故纵!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就是那个上称的环节,林辅成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就这份名单,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出来的,再联系到之前,林辅成知道高阳何氏灭门的直接原因这些细节,在逍遥逸闻里,这个余启元就是个无能的小丑,又横又怂,横是催科,怂是关键时刻总是不敢,收拢衙役,事情闹起来后,又几日内平息了下来。
余启元真的这么无能,能把这已经闹到兵戎相见的矛盾,如此快速的摁下去吗?分明是掌控力极强。
冯保也是把几份内容凑到了一起,才有些恍然的说道:“臣有点看明白了,辛自修想清汰,但是地方盘大根深,他不好动,而余启元其实就是他的那把刀,要把这事儿捅到陛下这儿,又不闹的那么难堪,林辅成就是他要的口舌。”
“这个余启元,定是看到了缇骑陈末,才清楚这事儿,一定会闹到陛下面前来。”
缇骑是天子亲军,林辅成能得到缇骑的保护,那显然就是身份极其特殊。
辛自修要是黑不提白不提忽然上奏要清汰,那保定地方,必然竭力反对,玩这么一出,就是借力打力,借助风力办事,如此一来,就是水到渠成了。
朱翊钧朱批了辛自修的清汰奏疏,笑着说道:“朕算是看明白了,咱大明官员,都是想立功,也都是升转的,那为了升转二字,那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这一点朕现在非常确认了,任何稍纵即逝的机会,都会抓住。”
余启元,是万历二年三甲同进士出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余启元会和刘汉儒一样,一辈子在地方打转,想入京堂难如登天,胡宗宪就是三甲出身,一辈子都没能跨过这条天堑,把倭寇平定后被卸磨杀驴,从来没有走进文华殿、文渊阁内,成为廷臣辅臣的可能。
“刘汉儒的案子,一定要把那份庞尚鹏举荐刘汉儒为福建巡抚的事儿讲清楚,把原本抄录,包括先生的浮票和朕的朱批,一体披露,让天下百官知道,只要有才能,出身不是问题。”朱翊钧对着冯保交代着,刘汉儒不能白死。
朱翊钧不后悔将刘汉儒斩首示众,他纵容私市,就是死罪难逃,但朱翊钧对刘汉儒的死,是非常可惜的,能把私市经营到那种地步,也算是有能力的人了,刘汉儒这类人也有很多,明明很有才能,就因为没考入一甲、二甲之内,仕途只有断绝,这种有能力的人,走了歪路,往往是最可怕的。
将详情披露,刘汉儒的求而不得,缘木求鱼,他的教训,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
保定巡抚辛自修开始清汰,很快各个地方的巡抚们,也都明里暗里开始了清汰。
“陛下,庞尚鹏在御书房外候着。”小黄门走了进来俯首说道。
“宣。”
前福建巡抚,现在的户部左侍郎庞尚鹏,走了进来,五拜三叩首,他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罪臣庞尚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识人不明,实乃有愧,多病缠身,以病乞骸骨归乡。”
庞尚鹏被升官了,入京做户部左侍郎,不过他一天都没去户部坐班,入京面圣,将准备好的致仕奏疏呈送御前,算是给大家都留下体面,升转本就是让他致仕。
朱翊钧笑着说道:“平身吧,就住西土城吧,朕给爱卿准备好了家宅,好生休养,爱卿为国奔波一生,朕知爱卿忠君上重振大志,体国朝振奋之心,其实你没看错,刘汉儒确实很能干。”
庞尚鹏和张居正的关系很差,但张居正还是起用了他为福建巡抚,因为庞尚鹏很有才干,而且始终都在为大明国朝再起而奔波,他也是首倡一条鞭法,并且在浙江进行了试点,失败后,又在福建进行了试点,这次成功了。
一条鞭(编)法,是需要基础的,现在大明并不没有急切到马上推行一条鞭法。
《请均田役疏》和一条编法,都是为了解决苛捐杂税,赋役名目繁多的问题,大明这会儿正处于普查丁口的阶段,离一条编法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谢陛下隆恩。”庞尚鹏松了口气,至少算是体面落地了,没有闹到脑袋搬家的地步。
庞尚鹏对刘汉儒搞得私市并不清楚,但还是能猜出一二,刘汉儒一定是和这些遮奢户交易了什么,否则怎么政令会如此的通畅,本来庞尚鹏以为是交易的市舶司的船引,但没想到刘汉儒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陈经邦、刘汉儒案已经查完了,庞尚鹏的确没拿银子,福建南路参将李应麒也没拿银子,拿了银子才是利益共同体,拿了银子,三都澳私市的事儿,庞尚鹏才会清楚其中的秘密。
“大黑沟真的那么难以跨越吗?”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庞尚鹏俯首说道:“只能走月港澎湖兴隆庄,或者走松江宁波至琉球南下淡水镇,横贯很难,风不定水不宁。”
朱翊钧找出了快速帆船游龙号海测的奏疏,递给了庞尚鹏说道:“现在,不是天堑了,快速帆船横跨了。”
庞尚鹏老眼昏花,他戴上了老花镜,看完了海测的内容,才摇头说道:“陛下,这是特例,游龙号有最好的水师军兵,最好的船长,甚至是参将坐镇,还有最好的舟师,一个大黑沟而已,臣说得难,是对于商舶而言。”
游龙号当然容易了,那是大明王冠上的明珠,是大明最先进的造船经验的结晶,是奔着快速全球航行去的帆船,大黑沟自然如同坦途,民间商舶都是二桅小船,看风看水,自然不同。
“爱卿所言有理。”朱翊钧点头说道:“爱卿久在福建,多涉猎海贸之事,以爱卿来看,这游龙号如何?”
“这东西要是有一百艘,泰西就要失去所有的殖民地。”庞尚鹏又看了许久说道。
庞尚鹏进一步解释道:“不是说他攻伐多么厉害,而是大明的货物将会被它带到世界各地,打破了原先的贸易循环,以泰西那种粗糙的经济羁縻而言,恐怕维持不了几年,殖民地的补给就会出现困难,因为再从泰西出发贸易,就会无利可图。”
“这就是它最重要的意义,快速贸易。”
快速帆船的意义就在于加快大航海全球贸易的建立,其依仗还是大明庞大的生产力和生产规模,如果大明这边在禁海开海上再翻一次烧饼,从开海变成了禁海,那快速帆船毫无意义。
军事经济文化科技,这些抽象的概念,不是单独存在,而是存在普遍紧密的联系,其他方面往往更重要。
朱翊钧和庞尚鹏聊了很久,直到庞尚鹏有些精力不济后,朱翊钧才放庞尚鹏离开,主要是问了问鸡笼岛的开发之事,淡水镇、兴隆庄的发展,是由点到面的扩张,整个鸡笼岛大概能容纳一个浙江的丁口,这能有效缓解南衙的人地矛盾。
“他老了。”朱翊钧在庞尚鹏离开的时候,颇有感触的说道。
从庞尚鹏身上,朱翊钧看到了暮气,这种暮气,在谭纶身上,朱翊钧见过,就是长久的病痛折磨,导致精气神的全方面萎靡,即便是没有这个三都澳私市的事儿,也撑不了多久了,自从万历八年生病后,庞尚鹏一直带着病奔波,现在三都澳私市,对庞尚鹏的打击是全方面的。
庞尚鹏看好刘汉儒,甚至举荐了他接掌巡抚,最后全都辜负了。
庞尚鹏住进西土城短短三日后,噩耗传入了京堂,郁结忧思加重了病情,九月二十三日晚睡下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朱翊钧下旨官葬西山,礼部给谥号惠敏,辍朝一日,没有额外的赠官。
九月末,游龙号入京,皇帝陛下要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这件事,被人议论纷纷,主要是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以‘博浪、柏谷,其祸亦可鉴’为由,反对陛下巡视。
博浪、柏谷之祸,说的是秦始皇在博浪沙遭人操铁锥袭击,汉武帝微服私访到柏谷不被亭长接纳,汉武帝不满兴大狱,这两件事都是天子南巡出的幺蛾子事儿。
有凶顽不法之徒,趁机作乱,其灾祸就很大了。
而另一方面,郑王入京住德王府,这陛下离开了京师,恐怕会闹出些不太好的传闻来,这对德王朱载堉而言,是损害。
反对的人给出的办法是:让兵部尚书大司马代劳阅视一番就行,陛下还是不要擅动的好。
这次能够阻止陛下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下次同样的理由就能阻止陛下离京了。
而支持派则是以万士和为首在朝堂上支持,万士和非常明确的表示:郑王、德王殿下,一起去天津不就得了?带着一起去,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能彰显亲亲之谊,正好德王殿下作为格物院院长也亲自看看他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不是无用之物。
而民间则以林辅成为辅,林辅成的逍遥逸闻则认为,陛下该去,也一定要去!
林辅成的观点是:皇宫就是天牢,京堂就是禁锢,皇帝摆脱不了禁锢,就如同住在天牢里,如何体察民间疾苦,如何了解大明的种种?
陛下去天津卫阅视,是摆脱禁锢的自由。
林辅成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大家对他的期许是‘向皇权公开挑战的旗手’,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舔狗的样子!朝廷放个屁,林辅成都能跟自由扯上关系。
关键是,还很有道理!
林辅成也想看大船,缇骑陈末通知他,黄公子托关系,给他弄了个观礼台的位置,那林辅成就是把喉咙喊破了也要支持,他离开松江府之前,见过五桅过洋船,可是这游龙号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吵闹争执,在首辅、次辅联合表态之后,便偃旗息鼓了,首辅次辅一起上奏,支持陛下前往天津卫,阅视水师,同样也代表着辅臣将支持陛下南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