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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尽成灰,余烟尚缭绕。
可怜桃花劫,永无盛放时。
桃花源村,本是一方自在悠闲的净土,在完完全全暴露于纵火者眼前后,已如将倾之厦,走到行将覆灭的边缘。
一支火把,一支黑暗之中带来光明与温暖的火把。
可是,这样一支正义凛然的火把,却如火身恶魔,在由为首一名蒙面黑衣人扔向正中一间茅屋后,旋即化作一条张开血盆巨口的两头火蛇,将那二、三十户人家赖以居住的房舍吞噬。
喊声,哭声,与绝望声汇泪成河。
熊熊烈焰,如魔乱舞,于这群朴素村民面前尽情肆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皆被驱赶至老槐树下,周围是一群来自地府的幽灵,黑巾蒙面,手中刀剑则映着不知是月光还是火光的光。
光本是希望,爱与和平的使者!
可今夜的光,却冷酷地吞噬他们的家园,并将他们的伤口无限放大,无法藏身于夜,任人宰割!
“大哥,所有能烧的东西都已点着。”
“大哥,所有两条腿的人都已抓来。”
“大哥,兄弟们已将前前后后搜遍,没有找到入口,没有发现药王谷的踪迹。”
…… ……
老槐树下有一名黑衣人,身材魁梧,如树干一般粗,眼若猎豹,时时发出贪婪且凶狠的目光,腰悬一把镶有三颗宝石的刀,虽未出鞘,却露锋芒。瞧他吆五喝六,显然是这群夜袭桃花源村的黑衣人头目,而屡有属下来报,竟如事先计划好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你你你,各率一队人去找,若再找不到入口,提头来见!”这位匪首将所有人分为四拨,派出三拨去寻所谓入口,单留一拨与他一起看守村民,却突然叫停,喊道:“等等!”
“大哥,您还有何吩咐?”众匪齐声询问。
“你们都给我听好,我知道你们与药王谷暗中往来,我也不是冲你们来的。只要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人带我找到药王谷入口,我便将你们通通放掉,决不食言。”匪首不答众匪的话,却自面朝村民,以活路相诱,而在匪首话音一落,一众黑衣人便提刀而上,直指惊慌失措的村民。
没有人知道他会否食言。
面对一个焚屋捉人的匪首,同时能够嗅到他宝刀上的杀气,实在不应寄予任何希望或幻想。
哭,是人在承受不住悲痛时情绪的外放。
此时的老槐树下,只闻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低低呻吟,或泣不成声,却无一人对匪首的诱惑给予回应。生死于一个人而言本是一件天大的事,可村民们似皆舍生忘死,超越一般人应有的境界。
难道他们不怕死?
怕,当然怕,怕得要死,否则他们不会哭!
可与死亡相较,他们似乎与药王谷签有凌驾于死亡之上的契约,宁死不能背叛药王谷!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村民们的沉默,已使匪首动怒,拔刀而出,竟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金刀,而他顺手抓起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刀架小小单肩,威吓道:“命是你们自己的,死与生由你们自己定,下面我开始数数,每数三声,便杀一人,直到有人供出药王谷入口为止。一,二……”
那是春桃,一个极水灵的女孩。
奇怪的是,春桃自始至终没有哭,纵匪首的刀已架到她的肩上,她却面无惧色,看着黑暗里的两道光。
黑暗里岂会有光?
黑暗里当然有光,星光烁烁,月光皎皎,火光耀耀。除此之外,黑暗里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光,故而实在不能说黑暗里没有光。
“快点动手吧。”春桃突然开口,在匪首数到三之前。
“你不怕死?”匪首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求死,更惊奇的是,求死之人是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我不怕死,你却怕我。”
“笑话,老子堂堂金刀王霸天,岂会怕你一个小小丫头!”匪首有些生气,竟不慎暴露身份。
原来他即是金刀王霸天,一个劣迹斑斑的山寨当家。
只几年功夫,便将山寨附近的村落祸害得背井离乡,流落四方。官府曾象征性地围剿过一回,却在为首将军死于王霸天的金刀下后再不敢言剿,任其祸害百姓,声势越来越大。
“你手里拿的是刀。”
“废话,傻子都能看出这是刀。”
“我曾听闻,强者自强,只有弱者才会借助外力。你的刀,夺目耀眼,锋利无比,却掩盖不了你怕我的事实。”春桃的镇定,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不仅王霸天惊奇,连村民们亦处震惊之中,似从未见过这样的春桃。
“老子不用刀,照样能如踩死蝼蚁般踩死你们。”王霸天恼怒至极,却不觉收起刀,重新打量起春桃。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小女孩。
显然,他已对春桃生出强烈的好奇,故而在属下们皆扬言要将春桃剥皮抽筋时,他竟大手一挥,当即制止。
“我不信,除非你们扔下刀剑。刀剑在手,只会显得你们软弱。”春桃面无惧色,越说越放肆。
是的,至少在这群黑衣人眼里确系放肆无疑。
于是,此言一出,立即惹得这群黑衣人骚动,窃语不止,虽是黑巾蒙面,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恼怒。
“大哥,不要跟这臭丫头废话。”
“大哥,我看她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是在拖延时间,留不得!”
“是啊大哥,让我一刀宰了她。”
…… ……
“放屁,全他娘的狗臭屁!老子还没死,你们就这么急着想当老子的家?”王霸天竟是盛怒,非冲着春桃,而是冲那些劝谏的属下,更是一脚踹向一名拿刀劈春桃的黑衣人。
可是,王霸天的脚竟是无力。
若非那名黑衣人顾及王霸天脸面,主动凑过去贴上王霸天的脚,王霸天竟是会一脚踹空。
无力的岂止是匪首王霸天?
这些以王霸天为首的山贼,本是刀剑在手,杀气腾腾,恨不能将所有村民杀之而后快,却突然如蔫了的菜叶般软而无力,接连有人倒地。须臾之后,只剩寥寥几个以刀撑地,勉强单膝跪着。
黑暗之中,走出一人。
那本是春桃看到两道光的方向,非为星光,非为月光,非为火光,而是炙热的目光。与星月的冷漠相较,那目光着实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