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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是一个风月冷眼旁观的夜晚,光只会放大不幸,却难带来希望。桃花源村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尚未自家园被毁的悲伤中释怀,便迎来以箭神薛一箭为首的上百鬼面杀手,纵有辛瑶华相帮,亦处于绝对劣势。
鬼面狰狞,冷箭嗜杀。
满地更有上百具黑巾蒙面的山贼尸体,血腥之气弥漫不绝。
正当村民们抱定必死信念,只为守护药王谷的秘密时,正当辛瑶华面对薛一箭的咄咄相逼已无计可施之际,忽闻惨叫连连,鬼面杀手后方大乱,竟是杀出一位名震江湖的侠客。
一人一马,人高马骏。
马套银鞍,皮毛如雪;人若武神,英勇无双。
辛瑶华抬眼望去,自鬼面杀手后方杀出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人名、器名合一的独行侠吴钩。
吴钩,吴钩从不离身。
他从来不作掩饰,别人看到他的吴钩,便可猜出他的身份。此时,他的吴钩正在滴血,一滴一滴,坠落尘上。
那是鬼面杀手的血!
鬼面杀手有许多,约有上百,皆鬼面狰狞,冷剑在手。吴钩只刺杀他们中的三人,却足够形成威慑!
侠客吴钩,千里独行。
但凡身在江湖,不论善恶,皆会或多或少听过吴钩之名。尤其最近几年,吴钩已成为世间恶人的克星,所过之处恶人退避,不敢滋事。
“果然是你。”薛一箭认出吴钩,似并不意外。
当然,他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被仇恨蒙蔽的眼睛,混浊不清,晦暗不明。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情绪变化,正如没有人能透过面具看到他的脸。或许有人能依鸟惊弓猜出他的身份,却罕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我却没想到,你便是薛文山!”吴钩冷哼一声,瞪着薛一箭的鬼面,似能洞悉藏在鬼面下的真容。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薛一箭竟是一声叹息。
“有人记得并不稀奇,怕只怕连你自己都已忘记。”吴钩上的血尚未滴净,吴钩的话里却有着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我是否应该称你一声师父?”
“你敢称我师父,我却不敢唤你徒弟。当年,我只是教过你三日,你也没有学会一招半式。”原来,吴钩与薛一箭竟是旧识。
那是七年前的事。
吴钩曾于那年去过一次长安,无意间结识薛一箭,甚是投缘,遂以吴钩剑法相授。但薛一箭的全部时间与精力皆用在箭术上,故而那三日里连吴钩剑法的零星半点都未学会。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何况足足三日。我一直记着七年前师父的恩,正如我常常感激四年前师父的情。可是,师父你已越权,那个害我薛氏一族惨遭灭门的太监本应死在我的箭下,而不应死在你的钩下。”薛一箭的眼睛突然泛光,如火,像极仇恨擦出的火花。
四年前的长安,薛氏一族惨遭灭门,唯有薛一箭一人侥幸逃生。
当然,那时的薛一箭有一个真名,唤作文山。可在那场变故之后,他虽死里逃生,却陷入心魔不能自拔,终是堕落,余生只为复仇而活。
可是,吴钩不知他还活着。
吴钩得知消息,千里奔袭,夜探皇宫,竟于十万禁军守护之下取那名残害忠良的权宦首级,既是为薛氏一族报仇,更是为天下除恶。不曾想,那时的薛一箭已做好复仇的准备。
“你在怪我?”
“难道我不该怪你?每每想起我的族人遭那昏聩无能的狗皇帝赐死,每每想起刑场上我的族人无辜受戮,我便想亲手杀死那个狗太监。”言语之间,愤怒已极的薛一箭单手折箭,箭断,仿佛掐断那名权宦的脖颈。
“杀戮只会蒙蔽你的心。”
“我已是无心之人,只有杀戮方可使我获得片刻的欢愉。”
话音未落,薛一箭鬼魅一笑,突然自箭袋抽出一箭,箭搭弦上,竟不瞄准,当即弯弓射出,目标不是别人,赫然是那与他有过三日师徒情分并曾千里奔袭只为帮他复仇的吴钩。
冷箭破空,力更无穷,百丈尚能穿杨!
只此一箭,便可使无数江湖人士非死即伤。却见吴钩独坐马上,镇定自若,只轻轻侧身,便从容避开,毫发无损。可是,他虽避开薛一箭的箭,却痛心于薛一箭射箭时的果决!
那份果决,彻底割断他们的师徒情谊!
那份果决,使他们成为恶与善、非与是的对立面,水火不容,难免一战!
“看来他已视你如仇。”辛瑶华竟是不合时宜地莞尔一笑,虽是看着吴钩,却时刻提防薛一箭的冷箭。
自吴钩现身起,她便暗中观察。
听至此时,她已明白吴钩与薛一箭的恩怨。确切说来,本是有恩无怨,却因薛一箭受着四年前灭门惨案的刺激而生出嫌隙,非为个人嫌隙,而是恶与善、非与是的水火不容。
“我的仇人多他一个不多。”
“我的意思是,仇人的仇人即为朋友,你我可以联手,增加胜算。”若说吴钩的出现是一个意外,那么在得知吴钩与薛一箭的恩怨后,辛瑶华已打定主意将吴钩拉到自己这边。
“你应该知道我的绰号。”
“独行侠。”
“千里独行,从不与人联手。”
“你……你……活该孤独终老……”辛瑶华故作生气,撇过脸去,直面那上百鬼面杀手,而不再理吴钩。
“你们一起上吧!”薛一箭冷哼一声,竟似有些不耐烦,不待辛瑶华与吴钩联手,已然金笛吹响,发布命令。那上百名鬼面杀手闻笛而起,纷纷下马,整齐有序,分别朝辛瑶华与吴钩杀去。
鬼面狰狞,冷剑嗜杀。
那是一群宛如行尸走肉的杀手,鬼面掩藏真容,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们的眼睛混浊不清,似遭蒙蔽。
可正是这样一双双混浊不清的眼睛,却充满杀气,使人不寒而栗。
正如他们紧握手中的长剑,三尺之锋,两面寒光,透着无尽杀气,破空时犹如无数冤魂的呻吟。
命只有一条,谁都会惜命。
面对这场酝酿已久的大战,虽无胜算,辛瑶华却已无路可退。耳畔响起身后孩子们的哭泣,心更坚定,折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