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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林道仙,再让我遇到,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辛瑶华说着狠话,踏雪而飞,重上拔仙绝顶。登高望远,沐月临风,她冷静地俯视脚下丛林密布的山谷。
那是药王谷方向。
是的,至少依辛瑶华的推测看,那属实应该是药王谷所在。但丛林密布,谷深如渊,想要真正找到药王谷却非易事。
山风吹拂,飞带飘衣,只影向森森。
冷月无声,雪连峰顶,此心难逢春。
昨夜的激战虽已远去,余悸后的心灵却难久安。薛一箭领着那群形如死尸的黑衣人溃退,吴钩也在林道仙救治后远走江湖,但那片与世无争的净土一夜之间化作焦土,多少令人惋惜。
江湖纷争,受伤的却是无辜百姓。
黎民百姓的死活本与辛瑶华无关,这是七星宫宫主辛媚一直灌输的思想。可是,辛瑶华服从辛媚的一切命令,却唯独做不到丢掉她心底的恻隐之心。
她为何要对付那些恶人?
有些是主动招惹她,想要对她不轨;有些却是避她不及,受她七绝之毒。这其中除有迫他们来药王谷求药进而逼出药王谷谷主的因素外,另一个不可否认的考量则是她尚未泯灭的嫉恶如仇天性。
天性使然,不可琢磨。
她之所以在村民们遇险后挺身而出,正是出于天性。她虽以妖女自居,却做着与吴钩一样惩恶扬善的事。
大唐衰微,世道艰难。
江湖险恶,风波难平。
似他们这般惩恶扬善的侠客可谓一股清流,也唯有清流,方可在江湖与朝堂的浊水中自清。
辛瑶华本想随林道仙进药王谷,却遭林道仙骗至别处,等她发觉中计时,桃花源村的那些村民早已无踪,显然已举族搬进药王谷。而林道仙,则仗着绝妙轻功自她眼皮子底下遁去。
“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
辛瑶华轻咬红唇,虽是夜黑,却凭那无声冷月隐约得窥其绝美容颜之上已结出一层冰霜。但她又不像真的对谁恨之入骨,单是生气,气林道仙骗自己,气自己没能识破林道仙的诡计。
与那些行凶作恶的恶人不同,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林道仙的恶行,故而不能用对付恶人的方式对付林道仙。
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林道仙,一则目前没有不代表过去或将来没有,只要林道仙行恶,她便可堂而皇之地如对付那些恶人般对付林道仙,二则林道仙曾屡次戏耍她,着实伤及她的颜面。
闯荡江湖的这几个月,她可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
她岂止没有被戏耍过,还时常戏耍别人。时常戏耍别人的人被别人戏耍,更能深刻体会被人戏耍的滋味!
是的,她要找林道仙讨回颜面。
若说此前进药王谷的目的只为探究林宗越的死活,那么此番前往药王谷,则多出一件她与林道仙的私人恩怨。
她感谢林道仙曾自薛一箭手上救下自己,虽然林道仙真正想救的是村民,她却不能否认客观事实。感谢的同时,她却不能淡漠她对林道仙的怨愤,非为是非善恶,只为一较高下,堂堂正正胜他一回。
说到做到,是她一贯的行事准则。
这不,虽然寻找药王谷是一件棘手事,但她还是决定去那只看到黑压压一片丛林的深谷一探究竟。
当然,在此之前的白天她已寻寻觅觅一整日,除期间因腹中饥饿而吃了几颗山果外所有时间皆在寻觅,却终究寻不到进入药王谷的秘密通道。但她相信一定有一个秘密通道,否则不足以解释一大群老弱伤残村民的消失,只是那个通道太过隐秘,与其寻找一个压根寻不着的通道,不如辟出一条路来。
山上本没有路,有人走过便成了路。
“林道仙,你给我等着,等着……”
辛瑶华脚尖轻踢,随之而起的是一根原本紧紧贴着绝壁的长藤。虽已入春,长藤长出片片嫩叶,却依旧干燥得能划破人的肌肤,所幸辛瑶华早已戴上一副刀枪不入的金丝手套,自是有恃无恐。待握紧长藤、粗略估计长藤的长度后,她背身一跃,沿着绝壁往那黑压压一片丛林的谷底飞退。
拔仙绝顶至谷底,有一段高足数百丈的绝壁。
凭谁的轻功都难跳下数百丈绝壁而毫发无损,这是太白山的天险,同时也是药王谷得以避世二十年的关键所在!
辛瑶华却非一般人!
辛瑶华虽非一般人,却也不敢直接往下跳,唯有借助长藤这一外力!
她生长在七星宫,天赋异禀,且自幼受着毒药、暗器、轻功的专业训练。宫主辛媚对她的要求尤其严格,常常练得废寝忘食、伤痕累累,几番险些丢掉性命。正是那十多年如一日的苦练,使她虽初入江湖,却屡屡化险为夷,将那些作恶无数的老江湖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的轻功虽比不上林道仙,却远胜寻常江湖人士。
这不,只凭一条长藤的她,便可沿着数百丈高的悬崖绝壁飞退,如走康庄大道,平稳且不失优雅。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优雅。
夜如泼墨,冷月不及悬崖绝壁,而她一袭青衣,几乎与夜同色。纵有人看到她,也只堪堪看到一道黑影。
除非……除非能看到她的眼睛。
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明亮到不论夜如何黑,只要她睁着眼睛,便如两颗极亮的星辰般璀璨。
这双明亮的眼睛使她得以看清黑夜!
不论多么黑的夜晚,亦不论多么暗的地方,只要她睁着眼睛,便如点亮两盏明灯般不致迷途。
可是,这双明亮的眼睛同时会给她带来麻烦。一如她的美貌已使任何见到过她的人都会印象深刻、魂牵梦萦,她的眼睛在成为她自己的明灯时,也会于不经意间暴露她,继而为别人指路。
在她跃下拔仙绝顶之前,便有人在她身后暗中观察。而在她跃下拔仙绝顶之后,那人稍迟些跟着跃下。
不同于她的眼睛,那人的眼睛如墨一般黑。那人能看到她的,她却看不到那人的。事实是她的心思全在如何找到药王谷上,而浑然未觉正有人不那么远也不那么近地跟在她身后。
江湖之大,卧虎藏龙。
她能戏弄那些被她戏弄过的江湖客,却并不表示她能戏弄所有人。自信能助她化险为夷,有时也会给她带来潜在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