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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六十章 龙门小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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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镇,盛夏的晨。

太阳已自东方升起,朝霞爬满东天,如婴儿红彤彤的脸。沉睡的巨人稍一抖动,大地为之一颤,空气里悬浮着肉眼难见的埃尘。

安静,是每个早晨独有的特质。

往日安静的龙门镇,近日却迎来天南海北的江湖客,早晨的客栈便已人满为患,早晨的酒肆便已推杯换盏,早晨的药铺便已供不应求……站在镇门前往长街那么一瞧,当真是一派生意兴隆气象。

客栈满足江湖客的食宿,身在江湖,吃好睡好才能更自由地漂泊。酒肆则为江湖客提供美酒,江湖客最不能缺的便是酒,可以一宿不眠,可以一日不餐,却唯独离不开酒。至于药铺,显而易见,江湖客买药是为治伤救命……

安静的小镇成为江湖的一部分。

当然,小镇并非江湖客们最终的目的地。他们皆如过客,既是江湖的过客,也是小镇的过客。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洛阳。

洛阳是有名的东都,一千多年前曾为周朝都城,八百年前曾为汉朝都城,北魏孝文帝汉化后也曾迁都洛阳,本朝唯一的女皇也曾以洛阳为神都……总之,洛阳属实是繁华,尤其在权宦控制下的长安经历过黄巢起义后已日渐萧条的情况下,洛阳俨然成为大唐第一繁华地。

江湖客去洛阳,却只为一件事:八月十五,武林大会。

虽然离武林大会尚有两月之期,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未在邀请之列,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人能浇灭他们的热情,正如他们自入江湖之初,便向往江湖的热闹与多姿。武林大会足够热闹,也必将在武林史册上留下多姿的一笔,故而不论身处天南还是地北,纵远隔千山万水,他们也要赶上这场武林第一盛会。

若有人阻止,他们会与之拼命!

命只有一条,他们一向惜命。可为见证这份百年一遇的荣耀,他们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

当然,江湖从不缺少例外。

林道仙便是一个例外,虽然他的目标是洛阳,虽然他去洛阳是为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但他不会与任何阻止他的人拼命。若真要拼命,也是与荼毒药王谷的真凶,而非任何一个别的江湖客。

是的,他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寻找真凶。

武林大会是整个江湖的盛会,他有预感真凶会来,他有预感能通过此次武林大会找出真凶。

白衣书生,白衣书童。

林道仙与沈桢一初至龙门镇,便引来周遭江湖客们的关注。

那是一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江湖客,想是昨夜皆因客栈客满而夜宿镇外,有的打着长长哈欠,有的揉着惺忪睡眼,有的侧身躺在地上吐着梦话……那些醒着的江湖客,看向林道仙与沈桢一时显然满含不屑,有的甚而恶语相向,以老江湖的口吻相劝。

名为相劝,更多是嘲讽与威胁的意思。

“书生不在家待着,偏要出门找死!”一个白胡子老头,瘦高个儿,拄着一根纯铁打铸的拐杖,冲林道仙摇头叹息。

或许他已这般摇头叹息数十年,经他摇头叹息过的人皆已枯骨埋沙。

他虽佝偻得背如驼峰般高耸,却并不像腿脚不便,拐杖也并非只是拐杖。江湖之上,总是十八般武器各显神通,你若真当那是拐杖,你若真当他是腿脚不便的老驼背,便是离死不远。

“死一直在,只是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咱们中的任何人都能如踩死蝼蚁般踩死他!”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光着上身,胳膊较林道仙的腿还粗,说话间已猛跺一脚,踩出一个深坑。

“拿着一把破扇子就想闯荡江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名抱剑而立的剑客,本是站如古松,却突然长剑出鞘,一剑斩断巨石,再以一个绝妙的弧线回鞘,引得周遭江湖客喝彩连连。

…… ……

恶语相向的有许多,林道仙却置若罔闻。

他一贯平静,平静地对待别人对他的恶言恶语,平静地望着长街上人满为患的江湖客,甚而平静地迈出走进龙门镇的第一步。

小镇虽小,却是一个复杂的江湖。

原来江湖不是大江大湖,江湖客不是泛舟于大江大湖的过客。江湖更多是一种关系,一种状态,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如一张网,恢恢,却将江湖客们牢牢罩住。

江湖客,则是江湖的过客。

江湖这张网从未变过,江湖客却如大浪淘沙般一代又一代沉浮。置身江湖的他们,可曾想过他们终有一日会遭江湖淘汰?

或许有人想过,但无力改变,唯有不去想。

或许更多人抱以一种难得糊涂的心态,得过且过,既已选择江湖,便要风雨兼程地漂泊。

这是林道仙第一次离江湖这么近,至少于感官上,江湖的鱼龙混杂带给他强烈的冲击。

有的年过花甲尚提着一把大刀与人逞凶斗狠,有的如沈桢一一般大却暗器频发,重伤仇家……恩与怨的江湖,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规矩,使得江湖从不缺少厮杀,血色是江湖最常见的颜色。

他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他。

他眼中的别人早已成为江湖的一部分,别人眼中的他却是江湖的另类。或许,他只是在江湖上行走,尚未真正融入这快意恩仇、刀光剑影的江湖。

他不想融入江湖,而只想找出真凶。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真凶藏在江湖的一隅,他只能强迫自己走进江湖,认识江湖,从而增加找出真凶的胜算。

当歌酒肆,酒客当歌。

无知无觉,林道仙已携沈桢一来到酒肆门前。

当然,他并不知道辛瑶华曾于这间酒肆将一众江湖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更不知道酒肆里的一个醉汉大口喝酒之间已盯上他手中的玉扇。

那醉汉仰头喝完最后一滴酒后,咣当一声将碗摔碎,大步跨出酒肆,以他那肉盾般的身躯拦住林道仙的路。一时之间,众人纷纷退让,酒肆内外,无数双眼睛期待着看一场好戏。

林道仙则将沈桢一拉至身后,平静地看着醉汉。

一路走来,他已遇到过许多类似的挑衅或滋事。他无需刻意重视,却皆能化险为夷,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