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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氤氲着云层,叠如山峦。
云层酝酿着暴雨,将至未至。
洛阳城外,沿直道南行十里,有间小小茶肆,共两旧一新的三间房及一间紧挨着三间房的草棚。
这是方圆十里唯一的茶肆。
一名壮汉正手脚麻利地加固草棚,朽木旁缚以新木,牢牢扎根,房顶上铺以蒲叶,翠绿欲滴。原本三面通风的草棚,两侧皆已钉上木板,只留正面一个不足丈宽的门,再以粗绳将草棚与三间房绑紧,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他可真是一个干活的能手!”跛脚老妪为客人端上烙饼,满脸褶子笑如葵花,幸福地看着草棚外正在给捆绳打结的方刚。
壮汉即是方刚。
这是方刚留在茶肆卖茶的第七日,却不凑巧,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晨便突起怪风,暴雨将至。
“可不是咧,我这把老骨头可没这本事。”佝背老汉顺着老伴的目光,提着茶壶与碗,来到满头大汗的方刚身旁,倒上一碗茶,递上,感激地道:“小伙子,喝口茶,坐下歇歇吧。”
“老子喝不惯这个!”方刚只瞅茶碗一眼,便不再搭理老汉,给捆绳打好结后又顺着捆绳绕茶肆一圈,检查是否存在安全隐患。待确定茶肆已能抵御狂风暴雨,方重回茶肆门前直道,解下腰间葫芦,拧开,猛灌一口,爽朗笑道:“老子只喝这个,你还别说,小林子的方法真不赖!”
风吹散他的发。
当然,他的发一贯蓬松,如顶着一头长毛刺猬。可你若当他的面这般说他,便会将他惹怒,只因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刺猬。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师父教他练拳,他无意间击中刺猬,刺猬飞出老远,他的手却养了十日才算痊愈。
小林子是他对林道仙的称呼。
在他看来,林道仙的年纪、身材皆较他小,小林子这一称呼是再合适不过。至于葫芦里装的东西,非酒非水,却是林道仙专门为他开出的戒酒药,酒瘾犯时喝上一口,绝对舒服。
他有酒瘾,却想戒酒。
戒酒既是师父的命令,更是他的自我要求。
“喝完没?喝完我再去煮。”佝背老汉冲着风中的方刚大喊,风变得更猛些,若不加大嗓门,怕是刚说出的话便会遭风声吞噬。
“正好,老子要喝它个不醉不归,哈哈!”方刚冲老汉摆摆手,顿时豪气万丈,抬头望天。天有多高,他的豪气便有多高,笑声停时,他干脆扔掉葫芦盖,猛灌起来,如灌烈酒,狂放而不羁。
葫芦很快见底,他满意地跨进草棚。
飞沙走石,草木飘摇,天地昏暗不明,如白天与黑夜的过渡,不那么明,不那么黑,更不知何时停歇。
“都吃着喝着,有需要尽管说。”方刚刚进草棚,便如伙计般招呼起客人。当然,他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大踏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是他自己建的房子,紧挨着茶室。
虽然他与林道仙的约定只有两个月,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间这样的房子。与漂泊江湖不同,至少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这间房是他暂时的家。
“老天爷可真善变,他老人家觉着刺激,却不考虑咱们的感受。”草棚之中,两桌茶客中的一桌,坐着一长二幼三人,说话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左手揉着飞沙迷住的眼,右手则猛捶木桌,“砰”一声响,却很快遭风声吞噬。
“老天爷的心尖上只有他的孩子,可没空管咱们。”接话的是另一个男孩,浓眉大眼,鼻梁坚挺,年纪虽轻,看着却很是老练。
“老天爷也有孩子?”
“本来是没有的,只不过后来有人认老天爷作义父,久而久之,老天爷的孩子便越来越多,甩都甩不掉。”
“快说说,老天爷的孩子都有谁!”
“皇帝呗,姓赢的皇帝,姓刘的皇帝,姓杨的皇帝,姓李的皇帝……总之,皇帝自称天子,都是老天爷的孩子。”
“乖乖,老天爷可真能生。”
“都不是老天爷亲生的。”
“老天爷姓什么?老天爷可是姓老?可是,他的孩子们为何不跟着姓老?就像彭奴你,本来姓李,如今跟着父亲姓徐。”
“没有人知道老天爷的姓,或许姓徐也说不定……”
“彭奴,勿再妄言。”说话的是端坐不语的同桌长者,瞧年纪约摸四十,身材魁梧,虽着布衣,却难掩威武之气。
“是,父亲,彭奴知错。”这个名唤彭奴的孩子立即起身离座,面朝长者,行礼认错,恭敬之余,更显远远超越其年纪的沉稳。
回座之后,彭奴果真不再言语。
另一男孩似已满怀极大好奇,正想顺着方才的话题再问,却在瞥见长者的眼色后生生咽回,唯有端起茶碗,猛灌一口。
狂风更烈,暴雨将至。
这是方圆十里唯一的茶肆,同时也是方圆十里唯一的遮风避雨处。但今日的暴雨于晨时便已酝酿,故而出门者无多,茶肆生意有些冷清。
与这桌不同的是,另一桌客人显然来自江湖。
那是两名衣着褐色的剑客,长剑虽未出鞘,却隐隐透着杀气,只是今日的风着实猛烈,轻易便吹散所有与“气”相关的东西。
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两只茶碗,以及一碟烙饼。
奇怪的是,两名剑客皆不喝茶,更不吃饼,单是凝视彼此。他们的目光很是凛冽,如剑,剑是武器,可随时杀人取命。
他们真的在凝视彼此?
或许是,或许不是。
事实是从他们的角度,既能正眼看到彼此,更能凭余光观察两侧。他们处于草棚的正中,每个人能观察到茶肆的一半,合而为一,便是整间茶肆。
他们太过安静,但他们的安静得到狂风的极好掩饰。
难道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或许没有,或许有。
那名制止彭奴的长者,以及彭奴本人,从他们的角度,无需正眼,只凭余光便能将两名剑客观察仔细。
狂风更烈,暴雨终至。
人间需要一场真正的暴雨,暴雨过后的天地才更清明。
就在第一幕暴雨落地的一瞬,忽自直道上飞进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者一袭青衣,瞧年纪约摸十七、八,是个容颜绝美的书生,矮者同着青衣,年约八、九,是个可爱水灵的书童。
书生与书童,本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人儿。
可巧的是,书生与书童初进茶肆,便行至两桌客人中间,如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成为两桌客人共同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