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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钊一抖手,黑索收回,那夜游神被黑索带得原地转了半晌才停下。
“滚回去让报知城隍!三日之内不将此事公之于众,我必去城隍庙责问!”
夜游神唯唯诺诺应下,拱手后退,几步就没了踪影。
香奴愕然:“就这么放了?”
“不然呢?”薛钊笑问。
此番遇见了妖物作祟,不想背后牵扯出了城隍手下阴兵。这世上既然有城隍,那天庭、地府还是传闻吗?
若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他一言一行岂不是都落在神明眼中?如此,打杀了阴兵,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天条。
顾忌之下,薛钊才将金甲侍卫收押,又放了夜游神去报信。不论城隍是否牵扯其中,这样做薛钊既占着理,又有回旋余地。
连斗两场,丹田气海内真炁见底,薛钊难得的有些疲乏。
他却不敢休憩,寻了个地方径直盘膝趺坐,静气凝神。张口吐纳,合着古怪的节奏,心窝下降、气贯丹田。
而后真炁自丹田下行,循小腹,抵脐下四寸中极穴,经会阴,过谷道至尾闾,沿夹脊棘突中上行,达头顶百会穴,再下颜面,过喉,由胸腹正中线入丹田中。
一口浊气吐出,内中一丝氤氲于口鼻处略略徘徊,复又从口鼻吞入。
香奴收回攀在桌案上的双爪,乖巧的爬过来卧在薛钊膝上,张口吐出一枚黄色妖丹来。那妖丹灵动,与那透明氤氲略略沾染,又被其收入腹中,转眼间香奴便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香奴不知旁的修士如何修行,只知道跟着道士修行有好处。每次道士吐纳修行,香奴都吐出妖丹努力去沾染那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机,不为旁的,只为祛除妖丹中积存杂炁。
良久,道士气息平复,香奴也睁开了双眼。
薛钊起身,香奴乖巧的爬进背篓,薛钊背在身上。又查看了一番两个孩童,给火盆添了一些柴,薛钊走出庙外。
刻下天幕漆黑,天际泛白,大抵再有半个时辰就会日出。薛钊手掐法诀,使了个藏身决。此术藏匿神魂,近可隐藏气息,远可防占卦,却也不是藏匿身形的隐身术。
先前那娃娃鱼之所以没瞧见,想来是目力太差之故?
于庙门前停下身形,薛钊左手法诀变换不停,抬起右手,剑指遥遥指向上空。电芒于指尖凝聚,俄尔一道雷箭破空而出,划破漆黑天幕,半晌后雷箭撞破铅云,闷雷隆隆。
“这样就行了吧?”薛钊嘟囔着收手,紧了紧身后背篓,压低斗笠趁着暮色朝东而行。
香奴清脆的声音自身后背篓传来:“道士,要去哪儿?”
“往东。”
薛钊摸索着从怀中拿出那快巴掌大小漆黑的龟甲,轻轻抛起,落下后虚托于掌上。玄甲略略颤动,微端尖锐振颤着指向天际泛白的东方。
“嗯,往东。”薛钊肯定的重复了一嘴,步履不急不缓,渐渐隐于夜色之中。
几十息后,禅杖顿地之声渐近,一杏衣老僧停于庙前。入内看也没看绑缚的两个孩童,穿过墙洞停在娃娃鱼尸身旁看了半晌,随即双手合十,忧心忡忡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老僧还不曾离去,又有一皂衣女子提剑而来。
一僧一女站定,遥遥观量。
女子提剑稽首:“青城燕无姝。”
老僧双掌合十:“老僧广能。”
女子蹙眉讶异,又稽首行礼。方要开口,外间忽起阴风。二人扭头观量,便见阡陌小路间一绿呢软轿裹着阴风疾行而来。
待到得庙门前绿呢软轿落下,阴风散去,二人这才看清那软轿没有轿父也就罢了,偏生还是纸扎的。
帘幕掀开,从内中走下一绿袍官吏。此人身形飘忽,立定后便向二人抱拳弯腰:“惭愧,在下渝城城隍庙六房曹吏判官符好礼,见过法师……见过道长。”
老僧口诵佛号,女子略略颔首。
顿了顿,符好礼起身四下观望,旋即失望道:“不想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二位可曾见过华蓥山的仙长?”
老僧古井不波的面孔陡然色变,一张脸胀得殷红,叹道:“贫僧借宿宝轮寺,方才为雷霆所引这才赶来观量,本以为是哪位修行雷法的高道,不想竟是华蓥山传人现世!”
女子轻咬朱唇,说道:“判官怎知是华蓥山传人?”
符好礼道:“夜游神回报,其人年岁不及弱冠,所用的全是先天符咒,夜游神一招落败,金甲侍卫被其几招收入符中……在下与城隍想来想去,天下间也唯有华蓥山玄真观传人才会有如此能耐。”
女子奇道:“阴兵怎会与华蓥山传人争斗起来?”
符好礼讪讪道:“此事……说来话长。”顿了顿,便将此事前因后果简短截说了一通。
听罢,女子惋惜道:“可惜……迟来一步。”
老僧摇头不语,神色间全然是惋惜。
符好礼极为落寞,说道:“华蓥山仙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且只给了三日期限,如此……在下只能禀报城隍,再与玄机府勾兑一番,也算是给了交代。
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符好礼抱拳一礼,挥袖入得绿呢软轿中,软轿泛起阴风,转瞬便没了踪影。
庙中只余下老僧与女子相顾无言。
天明之后,两家人急吼吼的赶到庙里,先行查看了男童女童,跟着诧异于北墙撞出的硕大墙洞,以及墙洞后的硕大娃娃鱼尸身。两家人不敢声张,见自家孩子并无大碍,当即领了孩子,分了席面,匆匆而去。
不久,乡老、神汉急匆匆赶到土庙,围着娃娃鱼尸身七嘴八舌计较了半晌也不得其法。而后看着那尸身在阳光照射下迅速腐朽,化作一副枯骨。
一日之间龙隐镇传闻四起,有说河神得了道,上天做了神仙的;有说王家献的糕点毒死了河神的;也有说城隍发遣夜游神打杀了河神的。种种不一而足。
纷纷扰扰中,有消息在修行界流传:华蓥山传人再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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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薛钊并不知晓,他迎着晨光走了二十里,日上三竿时下了渡船,已然到了渝城之外。
城墙巍峨,有官兵把守。他随着人流缓步前行,心中极为忐忑。大周律法森严,没有路引,百姓不得离籍百里。若被发现,就会被官府以流民论罪,枷送原籍。
薛钊仔细观量,见城门前的官兵有些懒散。寻常提着篮子的百姓到了近前,只是收了人头钱就摆手放行,偶尔才会抽检一番。只有那些推车、挑担的商贩,才会引来税吏上前盘问。
他心中顿时略略一宽,随即神色如常地到了城门前。官兵瞥了其一眼,随即冲着税吏的桌案摆摆手。薛钊彻底松了口气,摸出二十枚铜钱交给税吏,随即阔步进了城内。
渝城地处两江交汇处,上为嘉陵江,下为长江,城中承平百年,往来游人如织,两侧店铺幡、幌如林,一时间看得薛钊有些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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