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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柴如意被掳走,柴家便乱成一团。
柴母再也经受不住,一病不起,醒来时也神情恍惚,不能视事。
二房、三房趁机谋夺家业,非但搬空了大房的库房,连各处铺面账上的现银都被尽数提走。
二房、三房好歹还讲些体面,停灵二十一日发送了兄长、侄子,又将长嫂请到后园荣养。
那十来日二房、三房消停了一阵。转眼夏丝将上市,各处铺面告急,没银子收丝;那北地商贾也来催促,扬言若不兑现契书,便将柴家一纸诉状告上府衙。
二房、三房这才慌了手脚,那现银却多被拿去买地置宅,两房凑了凑,银钱根本不够数。
此时府尊公子寻上门来,称有一桩本小利大的买卖。月余光景,本钱翻三番也是寻常。
三房尚且犹豫,二房贪鄙成性,隔日便应承下来。
那买卖却是自荣州兑了盐引,而后行船发往湖广。二房盘算过,单单兑了盐引便有一倍之利,再夹带几成,莫说三倍,便是五倍也是有的。
且有府尊家衙内开道,一路自然顺风顺水,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详查?
三房到底被说动,两房凑了五万两现银,按着衙内指引,收了两万两盐引,而后去了荣州买盐。
起初半月一切顺遂,待盐船过奉节,当地巡检司忽而拦船,将几艘船尽数扣下。
而后行文渝城知府衙门,历数柴家贩卖私盐之罪。
两房尚且没反应过来,那府尊便翻了脸,出动官差封了柴府,拿了两房男丁。
大周律,贩私盐者死,夹带者充军。那府尊老于世故,知晓若判了死罪,上头复核下来,只怕要露出马脚,便判了个夹带之罪,将阖府男丁尽数发配军前。
柴家各处产业,也被衙门尽数抄没。不过两月光景,好端端的柴家便沦落到了家破人散的地步。
柴如意听罢,不动声色。二房、三房视其为仇寇,她又何必再视其为亲属?
略略沉吟,她问道:“我,我娘呢?”
杏花娘便道:“抄家那日,夫人被菘蓝姐姐送出府,如今在东水门左近赁了间房子。前几日我偷偷去看过,菘蓝姐姐一直服侍着夫人。只是……只是过得不好。”
杏花娘咬牙道:“衙役什么都不让带,菘蓝姐姐典了首饰,如今靠着给人浆洗过活。我……我瞧不过眼,就偷偷给菘蓝姐姐塞了几钱银子。”
柴如意探手揉了揉杏花娘的脑袋:“谢谢你了,半……杏花娘。”
杏花娘摇头,说道:“可惜小姐回来晚了,钊哥儿也不知去了何处……若是钊哥儿在,管保叫那狗官吃不了兜着走。”
“嗯。那狗官必遭报应!”笑了笑,柴如意道:“你去顽吧,我走了。”
“好,小姐再见!”
柴如意自梦中脱出,随即穿墙离开。
席子上的杏花娘忽而醒来,睁眼四下观量半晌,起身瑟瑟,抱着被子便凑向东屋。
“娘……娘……”
鼾声中,妇人恼道:“半夜不睡,又要做啥子?”
“娘,我方才梦见柴小姐了。”杏花娘委屈道:“我……我害怕。”
窸窸窣窣,妇人披衣而出,低声呵斥道:“没出息!眼看再过两年就要出嫁,做个梦还能怕成这样。”
母女朝着西屋行去,待一起躺下,妇人又道:“要敢再尿床,仔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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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巷子里。
写完最后一笔,柴如意收了手指,看了薛钊一眼,待其颔首,幽魂便复归绿僵识海。
薛钊探手揽绿僵腰身,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落于柴府后园之中。
甬路上满是落叶,水潭里浮着枯枝,明明仲夏里,却是一片破败之色。
他揽着柴如意落在云秀楼前,阁门敞开着,里间物什东倒西歪。
柴如意平日里积攒的书画随意撒落地面,楼中值钱的物什一扫而空。
他将柴如意送到二楼,女子便僵直地落座梳妆台前。柜子打开,那胭脂水粉还在,或许是抄家的衙役瞧不上眼。
柴如意对镜梳妆,青白的脸上敷了粉,黛眉描过,唇含胭脂。待四更时,她停歇下来,起身对着薛钊,眸子里带着问询。
薛钊便点头:“还好,不仔细瞧看不出来。”
柴如意便安静坐在那里,等着天明。
香奴倦了,寻了个架子安睡。薛钊回了一趟敬思斋,在东厢里寻到了那一支半成的笛子。
他索性将剩下的孔打好,贴了竹膜,试探之下,那笛子竟吹响了。
后园里便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时而悠扬,时而婉转,如泣似诉,娓娓道来,好似说着这园中的悲欢离合。
香奴被笛子吵醒,却听得入了迷,待一曲吹过,她便问道:“道士,你吹的什么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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