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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四大家族与地下黑市的蝇鼠牵上关系仍要归因于七年前东方纵横的叛离,昔日东方家执掌镇海司,负责海心城安防护卫全部事宜,纵然要同这些见不得光的黑市商人打交道,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颇有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模样。可随着东方家自七年前声名狼藉,家族那些正儿八经的营生都遭到了针对和抵制,只能一点点放下身段,转而和黑市商人合作。
东方绪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东方宇却已经驾轻就熟。
今日东方绪的这位二叔带自己的大侄儿来到此处,倒并不是为了给他介绍东方家在黑市中的那些生意伙伴,而是为了拜访一名从离天城而来的贵客。他们走过黑市的主街,转入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巷道,巷道的尽头有一座破落小屋点着微弱灯光,敲门进屋,那人双手负于背后,一身青衣,头上顶着长长的官帽,面戴一块青面獠牙的玄铁面具。元宝小说
“见过督使大人。”东方宇躬身道。
青衣督使身板挺直,将东方宇的卑躬屈膝视作理所应当,实在是因为他腰间的那块金色令牌来头太大,由离天皇帝御赐,见令牌如见天子本尊。他对东方宇并不在意,视线始终落在一旁东方绪的身上,目光炽热,忍不住出手试探。
这一击来得猝不及防,东方绪又是七年未曾习武,虽然在后山砍柴挑水做些粗活令得体格还算强健,可武功路数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面对青衣督使的迎面一掌,竟不知如何抵挡,被直接拍中胸膛。
奇怪的是这一掌看似迅猛,打在东方绪身上却不痛不痒,只感觉有一股奇异能量蹿遍全身经脉,每过一处先是一阵发烫,后是传来一阵寒凉,七年前目睹秦莲心母女身死而流转全身的黑气在青衣督使的牵引下再度出现,甚至比七年前来得更加强盛。
东方绪记得七年前那一日的点点滴滴,自然也记得这股不知为何物却让人心生恶感的奇异能量,只是七年时间,这股能量悄无声息,东方绪甚至都渐渐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将其当做一场噩梦。
如今这股能量再度出现,噩梦成为现实,令得东方绪方寸大乱,他像是身上沾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急躁地朝着全身黑气拍去,耳边似乎又不断传来七年前的那一声声“小魔头”,“小魔物”。东方宇握住东方绪的手臂,与东方绪的慌张不同,他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绪儿,别怕,这可是好东西啊。”东方宇又诚恳地看向那位青衣督使,“督使大人,绪儿可否令您满意?”
青衣督使那沉闷的声音中明显带着笑意:“这世上大部分人煞气入体便会暴毙而亡,小部分人身体能够容纳煞气已是天资不错,靠着那位大人将煞气灌入体内巧加运用,亦能成为得力干将。然而像东方少爷这般,天生便能感知煞气,运用煞气,万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应将东方少爷直接带去离天城。”
东方绪没能完全明白青衣督使的话中之意,但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重蹈东方纵横覆辙。
“我是海心城东方家的东方绪,我哪都不会去。”
“绪儿,你什么都不了解,别草草做下决定。听二叔给你慢慢讲其中利弊。”东方宇将东方绪视作救命稻草,绝不会轻易松手。
东方绪神色依旧,决然道:“我的确不了解,也不必了解,既然和离天城扯上关系,那对海心城来说就绝不会是好事。二叔,你好糊涂啊,有三叔的前车之鉴,你怎能再与离天朝廷扯上关系,真要令我东方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东方宇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这个不成器的侄儿脸上,可他如今是东方家的唯一希望,也只能强作笑意,哀声道:“海心城,海心城……我们倒是把海心城当回事,可人家有把我们当回事吗?如果继续留在海心城,我东方家才是万劫不复。”
东方绪回忆起先前那姓邹女子说给他的东方家现状,一时语塞,可想起十方瀚渺和青鱼儿对自己的恩情,又不愿意妥协。
那携着金色令牌的青衣督使静静听着叔侄二人的谈话,却显得不急不躁,等到二人语毕,才开口道:“东方少爷,你这七年与十方瀚渺朝夕共处,若真被我三言两语劝服,倒显得十方瀚渺是个庸俗之辈了。你对我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但又忠于海心城,看似矛盾,可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将你珍视之人杀光,将这海心城踏平,将联系你过去的一切全部断个干净,到时候你了无牵挂,自然会加入我们。”
“你想杀十方城主,想将海心城踏平,倒是好大的口气!灵停掌教齐天星不出山,谁能做到?”
青衣督使这次终于不作收敛,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何必信口雌黄。现在十方瀚渺就在前往离天城的路途中,你若不信,何不随我去一趟离天城,亲眼见证十方瀚渺的死期?”
东方绪的神色直至此时才显出一丝动摇。
青衣督使见状贴到东方绪的身前,又道:“你放心,你这趟离天之行,我会安排妥当。我会令人假扮成你一直留在东方家,没有人会注意到东方家的大少爷已经悄悄去了离天城。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就当是去离天城玩了一遭,不管你最后的决定如何,此去离天城都不会对你和东方家产生任何的影响。”
见到青衣督使诚意满满,东方绪才勉强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倒还没有失去对海心城的那一片赤诚之心,答应去离天城一是相信十方瀚渺的绝对实力,二是他从小被东方纵横教导要放开眼界,因此不想坐井观天,亲眼见识过那对于海心城来说的最大威胁,才能做出更加有利的应对。
可东方绪却不曾想到,天底下不收银子的东西才是最贵的东西,看似毫无代价的一个举动却令他付出了最大的代价。他有幸见到了那位脸上带着两道血痕的千年魔君,也见识了魔君力战三位登玄,只是那一场百年未有过的大战绝非他能够承受的,他仅仅是看了个开头就被强劲灵力震至昏厥。
醒来之时,华美的离天皇宫一半成了废墟,那位魔君就坐于废墟之中,手上提着带血的秋水剑,东方绪的心理防线在那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在离天城待了七天,七天时间,天生负有煞气的他再得魔君亲自指点,实力突飞猛进,对煞气的运用也炉火纯青。魔君对这位万中无一的弟子很是喜爱,甚至将自己在海心城的布局全盘托出,并令东方绪亲自指挥这一计划。
直至此时东方绪才明白,原来东方家早已在东方宇的牵线搭桥下被离天朝廷和魔君爪牙完全渗透。离天朝廷和魔君对东方绪极为坦诚,知无不言,完全不怕东方绪念及旧情,向海心城泄密,便是因为东方家早已被绑在了一根绳上。
东方绪的若真站在了海心城那边,纵然可以令海心城躲过一劫,使魔君在海心城的布局功亏一篑,可事后不干净的东方家又如何躲过整个海心城的怒火?
一边是摇摇欲坠的家族,一边是海心城千万条无辜性命,到底如何选择,直至东方绪回到海心城也没有得出答案。
可当东方绪经过一趟离天之行再度踏入东方府大门时,他内心的死结突然被解开了。他站在大门后的庭院内,仿佛还能听见秦莲心的那一句“以死证清白”,仿佛还能感受到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滚烫触感,他看向如今无人问津,显得无比寂寥的神月阁,听着远处东方家孩童传来的笑声,又缓缓退出了大门,特意买了两壶烈酒,走向了那座他待了七年的后山。
崎岖的山道东方绪闭着眼都能走完,他快步行至那座住了七年的竹林木屋,白衣青竹剑的女子正坐在屋外的石阶上默默啜泣。
青鱼儿在海心城拥有极大权柄,她提前一步知道了从离天城传来的噩耗。
楚楚可怜本是个与青鱼儿毫不相关的词汇,但放在此刻的青鱼儿身上却尤为合适。除了比青鱼儿脾气更臭的那位海心城副城主,这座海心城的多数人都畏惧这个始终冷言冷语的女子,只有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七年的东方绪才明白青鱼儿的外冷内热。
她会在深夜挑着煤油灯为东方绪缝补衣服,会在东方绪生病之时悉心照顾,她会陪着东方绪挖春笋,打雪仗,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胜于亲姐弟。东方绪多么希望自己见到青鱼儿之后,往日温暖回忆能够涌上心头,令他能在一时冲动下对青鱼儿说出自己在离天城的所见所闻。
但头上顶着的东方二字却让他没能做到这一点,东方绪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内心早已做出了选择。
有多早?
或许是十方瀚渺殉于离天的时候,或许是他重回东方家的时候,也或许这一切从七年前开始就从未变过,只因为他是东方家的东方绪。
如果我不是东方绪就好了……
灵魔使东方绪哀叹一声,没有让青鱼儿瞧见便不告而别,就这样错过了回头的最后一次机会。
临别之际,他悄悄地绕了一圈,将手中的两壶烈酒放在了屋子后头那张用了七年的桌子上。
两壶酒,一壶叫做梦,一壶叫做情。
东方绪彻底地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