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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颗青莲剑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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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阁大殿内,那名享誉江湖的天下第一铸剑师坐于中央,膝盖上搁着一把银白长剑,长剑寒气逼人,令得慕容铁心的整条大腿都凝上一层白霜,双鬓已有些斑白的慕容家家主望向门外,亦或者说是剑山脚下的那座剑阁城,嘴唇颤动,最后吐出两个字。

“走好。”

剑奴紫逝去的这一刻,慕容铁心知道自己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但只有这样,在剑仙受到重伤而被削弱之后,他手上的这柄镇魔剑及其之后的剑阵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银白色的镇魔剑从剑柄处渐渐发黑,这一原本用来镇压魔心的镇魔剑,经过魔君之手,却实实在在变成了一柄入魔剑。

而暂且不提这一慕容剑阁为剑仙准备的最后杀招,便是眼前的这一剑,李诗怖也并不容易接下。

春秋大梦剑意,自酒仙剑庄初创时传承至今,在人人拥有灵力的千海盛世之前,春秋大梦剑意凸显的是一分醉酒仗剑行江湖的豪气,以豪气作剑气,大气磅礴,剑锋凌厉。而千海盛世之后,春秋大梦非但在原来那份意境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出剑之时,还能令迎剑之人心神错乱,进入大梦一场。

这场大梦,或是一生无法实现的夙愿,或是深埋心底的遗憾,或是人生尽欢时,或是生离死别后。大梦之中,不论是谁都会卸下心中的防备,而面对紧随其后的一剑杀招亦不会做任何抵挡。

如此避无可避的一剑的确是洞穿了剑奴紫的防御,却也误打误撞地将剑奴紫的心境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是之前与剑仙对峙时的一悟,才有此刻的至情一剑。

本就已经是半步登玄境界的剑奴紫,临时开悟后,其最后一剑的威能自然在登玄之上,甚至不在酒仙一剑之下,不在海心城城主的宇宙尘埃之下。

剑气贴着剑阁城的街道破空而来,沿途房屋尽毁,沿路地砖尽碎,剑仙的一袭白袍被扬起,而那份做着鸠占鹊巢勾当的魔性也自知无法挡下,于是又将神识交还给正主。

眼神重新恢复澄明的李诗怖哀叹一声,身为剑庄剑仙,他如何识不得剑奴紫的剑中真情?

“前辈,你的心意我已了解。我不会纠结于自己是否又错杀了一个无辜之人,这是对你这份剑意的蔑视与亵渎。你赠我一剑,我自当还一剑。”

面对那气势滔天的那一剑,李诗怖不闪不躲,只是将青莲剑拔出平放于身前随即盘腿原地而坐。待到那股剑气即将劈开自己的身体,李诗怖才将青莲剑向前横向低处——

剑仙头顶生青莲!

自那青莲虚影升起的瞬间,剑奴紫留下的最后一道剑气也被禁锢在原地。

待到青莲完全张开,其花瓣又由外至内一片一片落下,而每一片花瓣落下,就有一道剑气从天而降砸在剑奴紫的剑气之上,令其威能削弱一分。

先前一场春秋大梦,此刻一颗青莲剑心。

春秋大梦是酒仙剑庄人人都能习,且人人都能用的剑意,只是个人悟性高低,因此最后使出来的效果有好有坏。可唯有头顶这株青莲是独属于他李诗怖的的剑意,也是他能背负剑仙之名的原因,换言之,唯有青莲绽放,才算是剑仙真正出手。

莲花落,剑气降,宛如一场浇灭天下所有用剑之人心气的大雨,剑雨在李诗怖的周围落地生根,自成一片小千世界,既浑厚结实,又是缥缈虚幻,连绵迭出,气象横生。

寻常剑客的寻常剑,光是这一番莲花落都抵挡不住,也就少有人能够明白,待到莲花落尽,才是青莲剑心真正的一剑。

此时此刻,被这一场剑雨击散的剑气其实已经无法威胁到李诗怖,但李诗怖仍然不收剑,他诚恳地低下头,又道。

“说还一剑就是一剑,我见你心,你见我心。”

剑仙的话音随着最后一片花瓣落下,青莲散去,又有三幅画卷在剑仙的身后铺开。

第一幅画卷,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穿着那身明显不合身却仍旧穿了数十年的宽大斗篷,立于酒仙剑庄的山门前。既是超凡境第一人,又是雨花阁掌门的老妇人的古怪脾性在江湖上人尽皆知,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在这位老妇人的身上根本没有半点体现。未到七十岁,老妇人便已经是至情至性,从心所欲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至于“不逾矩”则是根本与老妇人一生无缘的三个字。

曾经为了给雨花阁一个弟子出气而一只手掀翻整个仇家宗门的老妇人唯有站在眼前的这座大门前,才有所收敛锋芒,有了一些与容貌相符的宁静与安定。这倒不是因为她畏惧酒仙剑庄的名号,或是畏惧剑庄内那举世无双的剑仙,老妇人也相信,就算她真的闯入剑庄内,那个人也不敢对她出手,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若非如此,一甲子之前在天涧山的那场见面,也不会两人相见的最后一面。

她不想逼他,一直在等,一直以急躁脾气著称,缺乏耐心的老妇人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等了那位白衣剑仙一辈子……

第二幅画卷,是灯火通明的海心城雨花阁总部,喜庆的鞭炮声,锣鼓声不绝于耳。剑仙御剑立于海心城的上空,望着脚下拥挤的街道和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以及人群之中簇拥着的那一抹刺眼的红色,露出复杂的神情。

那个他所爱慕的女子,那个令他不惜连战四位登玄,取得天下第一名号的女子今天就要嫁为人妻。新郎是海心城另一个一流门派的首席弟子,侠肝义胆,为人谦和,与她也算是门当户对。哪怕自己已经是名震江湖的武道宗师,可剑仙仍然不觉得她的那位如意郎君有半点比不上自己。

他很好,他能给她应有的幸福和安定,而自己却不行。

出身酒仙剑庄,尝尽天下美酒,从未醉过一回的剑仙在听到那一声“一拜天地”后便像逃命一般疯也似的离开了海心城,随即一醉不醒。

第三幅画卷,是位于海心城后山的一座微微隆起的土堆,土堆前方的墓碑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刻着她的名字。

已经发须皆白,尽显老态的剑仙端坐于她的墓前,更显得没有活人气息。甚至没有第二幅画卷的复杂神情,第三幅画卷的老剑仙脸上只剩下一种麻木与淡漠,他饮下最后一口酒,折断了那柄相伴一生的青莲剑,将头靠在她的墓碑上,沉沉睡去,气绝于此。

她等,她嫁,她死……

三幅画卷,没有一幅是李诗怖所期望的结局,可每一幅却都是李诗怖认为他与她将要迎来的结局。

春秋大梦是让他人做梦,而青莲剑心却是让自己做梦。

和剑奴紫在一场梦后心境大升一样,李诗怖也是在青莲剑心的梦中磨砺心境与剑道,这样的一种习剑方式比起春秋大梦还要来得纯粹与直接,在与比自己境界更低的人交手时或许没有很大的差别,可一旦是巅峰之争,控他人心和随自己心,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能够做到令自己入梦的李诗怖正是凭借这一点站上了剑仙之位,可这场梦他实在是入得太深,甚至到了化魔的地步。

展示完如同自己的梦境的三幅画卷,李诗怖才将青莲剑收回鞘内,剑奴紫的那股剑气似乎也在见识了李诗怖的内心之后散去了其中怨念,随即散去。

慕容剑阁守山七剑奴,终是没有拦住剑仙的脚步,可剑仙这一战只能算是惨胜。不管是身体上的创伤,神识和心境上出现的裂缝,还是灵力的消耗,都让剑仙显得大厦将倾,岌岌可危。

对此,李诗怖只能一笑了之。

他走向不败剑山,自言自语道。

“那位剑奴前辈的剑气我已挡下,你还不夺我身体?”

见到对方没有答复,李诗怖才像是恍然大悟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等我见到她,见到她之后我的精神必然会有前所未有过的强烈动摇,到时候你再出手,必将一锤定音,而我李诗怖也将彻底消失,沦为魔道。”

明明是在说自己悲惨的末路,但李诗怖的表情却并不沉重,他语气轻松。

“你啊,真是一手好算盘啊。可惜我李诗怖空有天下第二的名号,终究像是大力士无法举起自己一般,对你毫无办法。”

“这样也好,这样走上不败剑山,就能少死一些人,而见到她的第一面,也可能是最后一面,不是入魔李诗怖,总归还能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李诗怖转头,发现自己正巧路过一处酒楼,只是主人早已被他入魔剑仙的赫赫威名吓走,此刻人去楼空。

“掌柜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就当是给我这将死之人一份施舍吧。真的要钱也没关系,尽管去酒仙剑庄拿,我那大师兄可有的是钱,不过他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就不知道愿不愿意请我这师弟喝最后一壶酒。”

李诗怖自言自语,语气中满是歉意,可手上却毫不客气地带走酒楼中的一壶酒,再度上路。

白衣剑仙一口将壶中酒饮尽。

“要我这副身体,这身修为,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与她的最后一面,让我能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