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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海一梦,带红杏先走!”
龙剑白箭步踏出,随着龙纹白夜剑的凌空挥砍,漫天剑气如瓢泼雨下。但魔君却只像是久旱逢甘露,在这登玄一击的剑雨中闲庭信步,徐徐向前,直至走入龙剑白的十步之内,才微微抬手,驱策身后两颗鬼魅人头向前飞掠。
龙剑白用手在剑身上一抹,整个人竟在霎时消去踪迹。杀手和武者本有区别,但龙剑白兼为二者中的佼佼者。他灵力深厚,剑法超然,尤其是将月舞银龙这般复杂的剑阵使得信手拈来,已远超普通剑道宗师的范畴,而身为杀手,他又有承自夜语龙蝶的灵技夜隐杀缚术,在黑夜之中能够隐匿身形,杀人时无声无息。
此时消失于黑暗之中的夜语龙蝶,方显本色。
黑夜中的白光一闪而逝,如同乌云堆起的云层中现出一道惊雷,而龙剑白利用夜隐杀缚术这蓄势一击的威力甚至要比天上雷霆更为强大,可魔君仍是无比从容,无需转头观察,他便知晓了龙剑白出手的位置,并提前将那两颗头颅召回,拦下此剑。
一击不成,龙剑白刚想抽身撤退,却见龙纹白夜剑被那头颅死死咬住,无法拔出,而就是这拔剑撤退的一滞,魔君找到了出手的时机。
沾满煞气的的苍白右手五指作钩,魔君顺势转身朝向龙剑白的腹部一按,这一击来之突然,加之魔君出手狠厉,动作迅捷,龙剑白反应过来想要弃剑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凶戾煞气顺着这一爪而侵入体内,令龙剑白感到一阵恶寒,而其中气劲更是在下一刻爆发,将龙剑白的身形震退数尺。
在龙剑白退去时,红杏几乎是身体本能地向前奔去,支撑住他的身体,正如二人同为羽蝶杀手之时,她无数次为他做的那样。
无需已经用万古神机探视过龙剑白记忆的千海一梦为她解释什么,红杏也根本不在意这其中点点细节,不再去想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就被这个男人绞尽脑汁交织出的善意谎言所蒙蔽。
她只知道自己所爱的人一直在独自一人肩扛一个无比沉重的责任,他从未负过她,而如今他与魔君拼死一战,更不负当初救过他们二人的千海临婷,不负这座江湖。
望着红杏决绝前出的背影,千海一梦也放下那只抬到半空的手,放弃了阻止她的想法。同红杏共处多日,她实在太理解红杏的想法。红杏已经被龙剑白自我牺牲丢下过一次,而如今大敌当前,无论是出于这十数年来错怪龙剑白的歉疚,还是出于那份不论甜蜜居多,还是痛苦居多,却始终没有熄灭过的爱恋,红杏都不可能退缩。
毕竟对红杏,或是红羽裳这个人,不管是她作为羽蝶杀手的前半生,还是离开神农山加入红蛛的后半山,她的活着的一切意义都与龙剑白密不可分。
情之一字,贯穿一生。
“我其实不想看到你在这里。我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你憎恶我,仇视我,远离我,不再与我有关才是最好的。”龙剑白感受着背后那支撑着他的柔软臂弯,喜忧参半,垂眉说道。
红杏附在龙剑白的耳边,同时看向眼前那个收招结束,正欲再度袭来的强大对手,轻笑道:“我虽听不懂你和那魔君具体在说什么,但我大概明白一件事情。我与你,我们与千海临婷,是有一份气数在的,所以我们会再次重遇,也是冥冥注定。我们都曾见过千海临婷,你已经做得足够多,坚持得足够久了,现在该由我来为你分担一些了。”
龙剑白用眼角余光轻轻望了红杏一眼,仍是面含歉疚,语气深沉道:“我当时在千海秘境时,虽然不知具体内幕,但也知晓了宁不悔的存在,便猜到若要破除羽蝶,必有今日一战。为了压制千羽毒性,亦是为了确保此战万无一失,我向千海临婷要了一颗丹药,可以激发千羽毒性,转化为灵力。方才我已将那丹药服下,此战即便能胜,我也将死于剧毒。破除羽蝶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你不该受牵连。”
红杏的神情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作为曾经最顶尖的羽蝶杀手,她将自己的慌张掩饰得很好:“不论你是死是活,这一战,我都要陪你。”
至于此战之后?
红杏未说,龙剑白也不提,只是释然一笑,低语道:“这次的对手可比我师父强大多了,我没把握赢,我和你,或许都会死……”
“死人,我们已经见过太多了,现在不过是我们自己成为其中之一,没什么好怕的。能够在知道真相之后,与你一同赴死,我已知足。”红杏手持血剑,向前掠出,“魔君,来吧!”
两颗头颅拖着幽蓝尾焰应声而至,血剑和龙纹白夜剑分别向前顶出,将两颗头颅抵住,魔君随即踏风而至,双拳向着那对纵然百转千回,却终于又并肩而战的苦命眷侣挥出。
恰在此时,一袭白衣自红杏和龙剑白的身后越过,同样是以双拳对双拳,接下魔君一击。
魔君注视着眼前这极为熟悉的容貌,仿佛二百年的光阴在此刻又不复存在,他知道眼前的这名女子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带给他巨大威胁的千年仙人,但两张几乎相同的脸庞重叠在一切,又令魔君的神识出现了一瞬间的错乱。
千海一梦收起右拳,以肘向前,娇小的身躯向前一顶,正中魔君胸口。宁不悔身躯的胸膛被着带有纯净灵力的一击砸得凹陷,但很快又在重重黑气之下复原,魔君终于回过神来,召回两只头颅,袭击千海一梦的背后。
而千海一梦面对最大仇敌,亦是气势攀至顶峰,只以灵力化作障壁将身后头颅挡住,与魔君的近身搏斗却没有停息,擎天玉手的一拳又一拳如大海拍礁,连绵不绝,而魔君被这水银泻地的一气攻势压制,竟在短时间内只能防御,没有还手余地。
感受着二百年前,甚至在一千二百年前就已经感受过的这股浩然灵力,魔君双眼一红,竟不自觉大吼。
“千海临婷——!”
煞气与灵力,天地间两股最奇妙的能量自魔君双拳交织向前,将千海一梦的攻势破开,魔君凝聚煞气的右手此时已无手的模样,而是变作一柄黑紫气相间的弯刀,向着千海一梦的脖颈砍去,同时空出的左手向后一勾,两只头颅破开防御,与魔君形成夹击之势。
拦住这一前一后的自然是红杏和龙剑白,红杏灵力修为不够,自知无法挡住两颗头颅太长时间,便带着千海一梦率先脱出,龙剑白则是接下魔君一刀,岿然不动,即使那两颗头颅将攻击目标改向他,也被浑厚的登玄灵力阻隔在外,无法再进分毫。
神农山千海临婷赠予他的丹药已经真正起效,千羽毒性被激发的同时,他的灵力也攀升至此生之极。
龙剑白拦在了魔君的面前,一如二百年前的漓天山上拼死一战的七人,亦如那个还活着的宁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