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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公脸上很是感激,左右这二位脸上也满是崇敬之色,想金阳道长已经是九十岁的老人,国家有事他依然是首当其冲希望前去效力。护国公心里明白,那黑灵羽带回的消息也只是猜测,信笺上提到的那个地方有没有正主儿都不确定,何必要去劳烦金阳道长远涉深山呢?
护国公道:
“金阳道长,此时我们还不知那里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不妨由我先派人前去打探,探得确切的消息,您老人家就不用再跋山涉水前去操劳,马上三月三北京白云观要主持举行盘道会,您老人家那是一定要入席的,到时我们和静定道长,还有三门六洞的炼气士一起去商量一个解决办法,不能老是把这大事压到您一个人身上,您应该已经收到了白云观静定道长的信件了吧。”
金阳子道:
“平日里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元阳子魂魄一事有用得着老道我的地方,护国公您只管派人知会一声便是,我这几日在观中时间不多,想必静定道长的信件已经送罢,只不过我还未看到。”言罢看了看护国公,笑道:“若是三门六洞的人都可以安安静静坐下来盘道,那倒是大明朝的幸事了。”
护国公不禁苦笑:
“您老人家说的是,每年盘道会都避免不了一些伤亡,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有一些门派几百年的恩怨未消,积怨已深,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倒不知今年会怎样”
金阳子缓缓道:
“我那晚看见天降异象,灵官神像上金光慢慢消失殆尽,随后灵官额头之上第三只眼烁烁放光,真乃平生未见之神异事也,但我见过以后,思虑万千,深有感触,只觉得冥冥中与道法之间的联系更深,诵经之时颇有出尘之意,所以我最近便走出观门,于江湖之上来回走动,这几日倒让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护国公抱拳道:“仙长请讲!”
金阳道长:
“练气一门绵延数千年,秦汉之时便到了鼎盛时期,发展到如今之日,很少有仙人临凡的事情发生,世间所传那些神话故事,是真是假你我都可分辨。但真正的神仙降世的次数屈指可数,历史和道家的典籍都很少有记录,这一次是我老道亲眼所见,灵官神像眼射金光,我赶到之时灵官双眼的金光慢慢消失,但第三只眼却射出金光近乎半盏茶的工夫。我于第二天清晨斗胆与三清祖师面前起卦,请祖师指点与我这灵官神像眼射金光乃是何意,动用真气探寻周身环境变数,没有一丝发现,卦象所显乃是一个大有之卦,当我再抬头时,三只敬香的烟雾徐徐袅袅一起指向门外西南方……”
话说到这,只把护国公和左右随从听了个目瞪口呆,手脚冰凉,神像眼射金光这等异事发生后,金阳道长竟敢在三清祖师面前起卦,要查问这天降异事。动用真气去感知之后一无所获,但三只敬香烟雾竟然一起飘到门外共指西南,何况卦象还是个大有之卦,这是什么意思?这几位都知道金阳道长的能耐,金阳道长的起卦不敢说独步天下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不出门便可改动天下局势这得是什么能耐?但纵使是金阳道长这么大的本事,竟然感觉不到敬香烟雾一起往门外飘,这就是三清祖师在警示金阳道长不要与祖师前卖弄道法肆意妄为。先是灵官眼射金光,而后祖师指点,卦象又是大有之卦,这接二连三的神迹就说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解决的,那凡人解决不了,就得神仙降世来解决,若是如此那得要发生多大的事情啊?
金阳道长没有去管护国公及那二位随从的脸色,只是接着慢慢说道:
“经过那一天之后,我便在想一件事情,会不会是灵官转世到了那个方向?若真是这样,很可能现下这些事情,不管是元阳子的魂魄下落,练气一门中几千年的勾心斗角,北方鞑靼犯我边界,武林中龙蛇混杂,军队里缺少带兵的将领,这些问题都会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而且我这几日总是遇见许多年轻人,或许是冥冥中有所指引,要我把目光放到这些沧州的年轻人身上,又或者说,灵官转世与他们某一位有所关联?”说到这,金阳道长转脸看向护国公:
“事到如今,老道我把这些事情揉到一起,不禁不让老道往这上面去想啊。”
护国公吐出一口长气,似是听金阳道长说完之后他的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事到如今,若真如道长所说这般,那灵官转世的下落,还真得我们暗自查访,重点便是道长所说的这些孩子们,另外我还要派沧州当地的官吏,与暗中调查于灵官神像眼射金光的那一夜生出来的孩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异象发生,特别需要注意白鹤观西南方向的这一大块地方,要一直查到这乏马岭以南直至沧州边界。”
金阳子接口道:“不错,元阳子的下落我们需要尽快查明,灵官降世的下落我们也要快速查访,这两件事情都不可耽搁,虽说这些事情不是我们所能操控的,但身为道门中人,善后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不然如果有一头我们没有控制住风声,这天下的舆论风向便要大乱,话如刀,言如刃,若天下的老百姓知道这世上有人起死回生并且道法通神,或者有神仙降临于人间,那恐怕就不是天下大乱这么容易的了。”
护国公起身抱拳一躬到地:
“大明朝有您这样的神人护佑,真乃一大幸事!”
金阳子连忙起身搀起护国公,微笑道:
“护国公您太客气,我虽是道门中人,却也还是这明朝的老百姓。”二人互相谦让一番,又复落座,金阳子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慨叹道:“当年我年幼之时,若不是被恩人在沧州城天香酒楼后院搭救,我已经被那恶毒的蒙人打死了,所以明太祖当年率领义军举兵北伐,对我来说真是天降救星一般,所以我目前所做的事情,无非是效仿前人而已,略尽绵薄,不足挂齿。”
护国公似是从未听过金阳子以往的事情,不禁言道:
“未曾想道长还有如此悲惨的幼年时期,我朝太祖当年也是如此,汉人从古至今都未曾被欺辱到那个地步,血性男儿自然是要揭竿而起,奋起反抗的。”言罢稍顿了一会,略一沉吟:“道长,您的那位恩人是何人物?能在当年救下您,并且能够让您进到存世千年之久的白鹤观里修行,想必定不是凡人吧?”
金阳道长缓缓道:
“我当年也曾追问过我师父,我这位恩人是何人,师父当年说与这位恩人并不相识,他那时带着幼年的我来到白鹤观求见我师父,说是求道长帮一个忙,要我师父收留下我,现在兵荒马乱,一个孩子只身在外根本无法存活,我师父当时见恩人满脸英气,可体内一团黑气已然顶到了百会穴,这是命不久长的征兆,而且命魂大动,模糊不清,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师父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只是答应下来,让我留住在观内。”
护国公听闻眉头一皱,说道:
“为何道长的师父看出来恩公已命不久长,却也不挽留一二,留在观中也好施以救治,却怎的不闻不问,倒叫我等俗人不解。”
“我依稀记得当年恩公的样子,七尺身躯手大脚大,黑灿灿的脸膛但容貌奇伟,颇有英姿,当年他老人家牵着我的手时,我能感觉到有轻微的抖动,但那时我少不更事,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他带我到白鹤观,一开口便是替我日后做打算,并未把他的身后事交代下来,我师父想来也是看出来恩人潇洒肆意,看破生死,绝不是委曲求全之人,便没有开口去挽留恩人,想也是爱惜他英雄半生,成全他一个英名罢了,世间英雄辈出,沽名钓誉者何其多也,如恩人一般的人,却是再也没有了……”金阳道长叹了口气,似乎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很久都没放下了。
护国公的眉头一直皱在一起,金阳道长言罢后似乎皱的更紧了,看了看左边垂立的老者,老者似乎也有一脸疑惑,正想询问自己,金阳道长看了看他们二位,笑道:
“不知老道我刚才可有言语上的冒犯……”
“这倒不是……”护国公连忙摆手,看了看金阳道长,说道:
“金阳道长,您可知恩公的姓名?”
金阳道长抬头看天,似在回想当年:
“恩人当年见我师父答应收留下我以后,立刻抱拳拱手施了一礼,起身后摸着我的脑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只说道:某家可就走了,你在这里要好生活着,别负了某家的心意。说完他便转身大踏步走了,我那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跑到街上去想再追上恩人谢他救命之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姓名自是不知道的,不然这件事情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让我耿耿于怀。”
护国公与左边垂立的老者对望一眼,二人都有些激动,护国公言道:
“金阳道长,如若我二人猜想的不错,您的这位恩公,可能是我们朱家的老相识。”
金阳子听罢后浑身一震,两眼似有澎湃的火热,两手止不住的抖动,紧紧握住护国公的手,颤声问道:“此话当真?”元宝小说
护国公苦笑道:“若我二人所料不错,恩公便是当年父皇的左膀右臂,去世之后被追封为开平王的打虎将军常遇春公……”
金阳子闻言战栗不止,面目悲切,似有千言万语在口边却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摇头喃喃道: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应是常将军了”
护国公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心酸,左边垂立的老者两眼已然满含热泪,只皆因这开平王常遇春与朱家,与明朝皇室,实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率领红巾军攻打和州之时,常遇春便冲着朱元璋的名头加入了红巾军,从此后十几年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无不在朱元璋左右。推翻元朝之后,朱元璋登基坐殿于应天府,当年随军征战的老伙计已然不剩许多,荣华富贵还未享受到,没想到洪武二年常将军率军追奔元将李思齐千里之遥直至开平府,班师回朝半路之上传来噩耗,常将军突得暴疾,死在了归家的路上。满朝文武皆哀叹,举国上下放悲声,纵使是朱元璋这般心计之人,也是痛哭流涕,悲痛不已。可想明朝皇室已经把常遇春常将军看作了自己家人,所以常将军死后追封了开平王,明太祖朱元璋破天下之大例,还命宫内画师画出常遇春身穿龙袍的画像以表哀思,这些都是护国公及皇室子孙都知道的过往,而这些消息在江湖中却是没有的,因为江湖人所传的消息自然是神乎其神,鬼乎其鬼,似这般悲情的故事江湖儿女自是不会相信的。
金阳道长用衣角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叹声道:
“您二位为何会猜到我的恩公是常将军?若不是这次敞风亭中相会,恐怕我要背负着这段往事一辈子了。”
垂立的老者看了看护国公,护国公现在似是还沉浸在陈年往事之中,便接口道:
“道长,常将军的故事在江湖中和皇室中,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们为何猜到,那是因为您形容的样貌的确和我们当年听说的一模一样,而且当年太祖皇爷命人查访常将军为何暴毙而亡,所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老者顿了一下,护国公点头示意他往下说,老者才把这几十年前的往事讲说出来。
常将军当年班师回朝,行至河北边境,于一处樟木林中扎营,当天晚上还与几位偏将一起喝酒吃肉,畅谈甚欢。次日天明准备拔营赶路了,常将军的主帐没了一点动静,副将挑帘进去之后发现常将军于卧榻之上七孔流血浑身僵硬,登时吓得差点昏死过去,大军当天便没有拔营,几位副将随后将这个消息封锁,消息分发下去只道常将军多饮了几杯酒身体不适,过了今晚明日大军再度启程。到得天色暗下来,白天已命人去往最近的集市,采买回来最大的马车将常将军的尸首装殓起来,准备天亮后启程回京,没想到当天晚上一阵黑风,吹的马车四周的守卫睁不开眼,几乎要把这马车吹翻在地,风停之后几位副将检查马车内部,这常将军的尸首已然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