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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竹牛角炖肉的老道前辈追赶天狗而去,如今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齐敬之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翻身跨上斑奴的脊背,轻轻拍了拍马颈。
有如骏马的嘶鸣声响起,旋即又转为了一声虎啸,一人一兽径直在这座森严侯府之中奔腾起来,就这么扬长而去。
一路无人出来阻拦,齐敬之和斑奴绕过沉铁壁,越过那些依旧肃静侍立的侯府铁卫和郡军精锐,从早已打开的侯府边门冲了出去。
外头的夜色似乎又深沉了几分,明显有寒气滋生,沁得人心底发凉。
齐敬之双眸中烟霞熠熠,手掌一翻,已是将银煞烛台取出。
他答应了丁承渊,会主动去白云宫陪魏豹,好给略显单薄的鱼饵增加一些分量,以免大鱼过早地吞饵脱钩而去,却也不代表自己就会大摇大摆地过去,那可就太招人恨了。
霎时间,长街上似有血光一闪,便再不见了那一人一兽的踪影,只有斑奴四只脚掌
踏地的声音响起,却似有还无、飘忽不定,恍若自幽冥传来。
随着见闻日广、修为渐深,尤其在餐霞修行中整日拨弄天地五色、提炼松柏甲木精气,齐敬之对青铜小镜所炼之物的掌控也愈发娴熟,已经可以主动催发银煞血焰,将血焰笼罩的范围扩大,将斑奴也囊括其中。
虽说这样使用会大大增加烛台上血烛的损耗,但此刻显然并不是节省的时候。
斑奴已经是第二次身染血光、脚踏阴阳了,先前从白云宫后园去常乐县衙的路上,这厮还颇有惊恐畏缩之态,如今脸上却已经是好奇居多,甚至因为被自家主人分享了神出鬼没的秘密,还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它一边发足奔跑,一边四下打量,对那些骤然变了模样的事物颇感新奇,至于血光带来的些许寒意,只瞧它的肥壮身躯就知道不值一提。
齐敬之并没有在意自家坐骑的三心二意,只因他同样在凝神观望。
银煞血焰固然能隔绝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却也并不是那么保险,如今城中不见踪影的阴司鬼神且不提,便是崔子韬袖口的伥鬼童子指印,可也是在血光之下才显形的。若不是先前伥鬼童子被珠儿的肉身阻隔,怕是早就发现他在墙头窥视了。
齐敬之同样清楚地记得,当初古巢故道流经的那处城门上,一尊身高近丈、绽放青光的石头甲士在静静俯视溪流,更别提沐瑛仙那个在脱离了血光之后,却依旧能脚踏阴阳的美丽少女了。
比起巢州,此刻齐敬之眼中的九真郡城另有一番神奇景象。
他目中所见,沿途的道路、屋舍都笼罩着浓淡深浅不一的金色光晕,有的地方光晕微乎其微,颜色也是驳杂不纯、偏向土黄,有的地方则要明艳纯粹许多,瞧着就觉富贵堂皇。
一人一兽奔出老远,眼看白云宫已是遥遥在望,忽地心有所感,齐齐回头望去。
只见安丰侯府的方向,竟有一堵金光璀璨的高墙冒了出来,正在夜空中缓缓向上生长。
到了后来,因为金墙长得太高,看上去竟已不似墙壁,而是有如一根通天彻地的金柱,巍峨高标、灿烂辉煌,直令人不可逼视。
隐约间,似乎还有两只金色的飞鸟在绕着金柱盘旋。
一人一兽早已驻足,齐敬之仰头看了半晌,心头震撼之余,心里更生出一个念头:「这是在主动邀战?」
「嘿,要说这根金柱便是钓鱼的直钩,那位安丰侯可实在不像是个「心若平湖」的样子,即便他所修习的当真是垂钓法门,只怕手法也极为暴烈,与寻常钓叟绝然不同。」
下一刻,好似是在与安丰侯府呼应,九真郡城之中又有几处所在金光大放。
除去东面只飘着一团不成形状、透着紫意的金气,其余三个方向皆有一扇巨大的金色门户升起。
这些门户的形制大差不差,只是颜色各有差异,有的冒着乌光,有的泛着霜白,有的仿佛混入了朱砂之色,各有不凡夺目之处。
最神异的还要数齐敬之身前不远处的白云宫,其中竟缓缓升起了一尊巍峨神像,生得虎面人身、白毛虎爪,而又身缠长蛇、手执铜钺,赫然便是从不显圣的八主之神、四时主座下的司秋之神。
只见这尊连名姓也没有的神灵尊像,通体笼罩着霜白色的金光,虎目透出紫意,虎爪冒出乌光,缠在身上的长蛇宛如朱砂赤金所铸,拿在爪间的铜钺泛着碧青金芒,竟是一身囊括满城金色。
「难怪丁承渊要在白云宫钓鱼……如今看来,这九真郡城里除了安丰侯府,便要属此处最为要紧了。」
齐敬之感叹一声,又是一拍斑奴的脖颈,一人一兽便朝着秋神尊像的所在奔去。
然而随着越奔越近,斑奴的脚步也越来越
沉重滞涩,等到了白云宫门前,已能透过敞开着的宫门,瞧见大殿顶上秋神毛茸茸的小腿时,这厮却是说什么也不往里头去了。中文網
齐敬之的目光在斑奴身上扫过,已是心中有数。
白云宫内的秋神尊像无疑身具金、虎二煞,如今在阴阳之间显化而出,若是自家坐骑生着虎头也就罢了,说不准还能认个祖宗。
可惜它偏偏顶了个马头,还以虎煞为食,这就非但认不得亲,反而是遇上了冤家对头,而且明显彼此相差悬殊。
想明白此节,齐敬之也就不再为难它,搂着马颈轻声说道:「你自己绕去后园墙边等我。」
待会儿真要厮杀起来,这孬货不拖后腿已是万幸,可若是势头不对,他和魏豹可真要指着斑奴逃命了。
说罢,齐敬之便从自家坐骑的脊背上一跃而下。
他站在白云宫门前石阶上,看着斑奴如蒙大赦地沿着墙根跑远,面上哑然失笑,心思却是愈发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