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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回到家后,爸爸便跟我说,徐立文的伤情我们不必管了。他跟徐立文聊过了,说若不是他们几个人当时慌不择路的跑到那个胡同里,也不会连累了躲在那里好好的我。
让我不要将那所谓的恩情放在心上,更不要再跟徐立文和朱怡贞有什么接触。
爸爸的这番话,和他平时对我的教育很明显是相违背的。也和他真是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否则一开始,他就不会想到要亲自带着我去道谢。
我知道爸爸的工作很危险,他宣誓了为党国效忠,便已经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若是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内,我知道他还是会希望自己能尽量的护住我和妈妈的周全,让我们能够在相对安定的环境下生活。
但事实上,会用生命保护我的,在意我的安全的也就只有他和妈妈。
在家休息了一天,我感觉自己头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便主动销假,回到了学校。参加最后的毕业典礼。
因为爸爸的工作性质,所以我在学校里的档案资料上,父亲的工作一栏当初所填的职业是经商。
所以这些年来,在我们学校里有着地下身份的那位顾老师看来,我是身家清白,资质不错的好苗子。又因为我为了合群而经常参加的活动,所以一直很被他看好。在我在这里就读的这三年里,他时常有意无意的会给我讲一些的思想。想要吸收我加入他们的组织。
我知道国民党和虽然在抗日上曾达成一致对外的联盟,但实际上国名党特务对地下组织的搜捕和围剿其实从未停止过。
三年前,我爸爸最忙的那段时间,很大一部分的工作就是在找出潜伏在上海的。
因为天然的政治立场不同,所以在察觉到学校里这位老师的身份后,我对他进行了反侦察,基本清楚了有哪些人是跟他一伙儿的。
我曾想过将他们的行踪告诉爸爸,给爸爸的工作增一份政绩。
但是,在侦察那些人的身份和行事的过程中,我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因为爸爸从来都不希望我在不该承受的年纪提前接触了解到他的党,所以,我对国民党的了解大多只源于各方的报刊和平日生活中所接触到的民生。以至于我虽受了党国的好处,过着富足的生活,但却也看不起这个政治体系的。
可顾老师不同,他所追求的理想,是人民和国家之公利、人类和天下之大利。而他所在的党,人人皆以这个为自己终身奋斗之目标。
我曾直言不讳的告诉顾老师,那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让他现实一些。
但顾老师告诉我,他知道是超脱中国现阶段国情的理想主义,理想信念是无产阶级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集中反映。
是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变革旧社会,创造新世界的强大思想武器。
理想信念的确立,是马克思主义对人类社会发展的重大历史性贡献但理想信念绝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心血来潮的遐想,也不是没有任何社会历史基础的梦呓,而是有着宽广深厚的社会历史根基。理想信念的确立是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客观必然。
他相信只有无产阶级的革命才能从根本上激发中国全部潜力,革除弊端。只有团结人民的力量,才能真正的拯救中国。
每一次,当我听着他说起这些,总觉得能在他眼中看到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天真。
他说那是理想,是他坚定的相信一定可以实现的理想。
他说他也相信我也会具备这种理想。
理想?我想他高估我了。一个要放弃富足的稳定的生活,去过朝不保夕内外皆敌的生活的理想,我不认为我能支撑得起这样的理想。
所以,在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我再次委婉的拒绝了顾老师。
他没有勉强,只是目送我离开前,告诉我,他相信在抗日救国的道路上,我们终究会相遇。
跟老师还有同学们做了最后的告别,我离开了校门,忽然有些想念路小佳。
三年过去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美国,这些年我们断了联系,我并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但我相信她一定能过好。
车开到贝当路,我让过来接我回家的王叔先带着同学们互赠的礼物回去,自己则下了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
从街边的透明玻璃反射中,我能模糊的看见,那辆从我上车后便一直跟着我们的车,在王叔开车离开后,便停在了街角。
车后座上拉着帘,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压低了帽檐,透过前挡风玻璃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我慢悠悠的逛着街,透过橱窗的反射,我能看见,那辆车始终在缓缓的跟着我。
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对我没有什么恶意,让我一度以为会不会是爸爸派来保护我的人。
可是在我试探性的走进一家咖啡厅后,驾驶位上的人下车了。
他敏锐的左右看了看,便过了马路朝咖啡厅走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长得并不怎么像是正派,让我立刻打消了他是爸爸派来的人的这个想法。
因为以前和路小佳常来这里,所以我知道这家咖啡厅的后门,于是便立刻转身就跑,越过吧台,从后门离开。
跑出后面,我快速的钻进了那熟悉的弄堂,疾步奔跑着,在转过几个弯后,快速的甩掉了那个跟踪的人,重新回到了贝当路的主街上。
那辆车还在咖啡厅对面的那条街上停着,我从车后往前看,能看见后车帘被人微微掀起了一角。一瞥而过,车上的人竟意外的是个熟人。
我向着轿车走去。
车上的人也察觉到了我的身影。
在我敲响车窗的那一瞬间,他从容冷静地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对着我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几年不见,小七都长成大姑娘了,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