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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一章 百鸟鸟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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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f</b> 瞿秋实如今岂止双腿摇晃,甚至下盘非常不稳,在黑夜中,险些做到地上。

鬼门开,就开吧。

他一个习医的,手上过的就是人命和血肉。

鬼门开不开的,他不害怕。

这位姐姐,以如此掷地有声的语气,说出「鬼门开」三个字——就很诡异了。

活像,这鬼门,是她一声令下打开的

瞿秋实脸上的笑挂得很勉强,「是十五月圆,我本想邀姐姐一起看看圆月,我常觉人生之无常,便如月圆月缺,亦如潮涨潮落」

显金不可思议地望过去,「赏月?赏什么月?姜蓉酥都凉了——」

显金抬脚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好心教导弟弟做人的道理,「老夫人既叫咱们来催姜蓉酥,就需照着她老人家的吩咐,一字不落地办完,咱们这一边赏月,一边办事,和出四个时辰的工,上两个时辰的茅房,有啥区别?」

显金义愤填膺,「这就是骗钱!传出去了,以后还有哪个东家愿意要我们?」

瞿秋实

他很无助,无助得像一个在暴雨中没有伞的孩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用平和又温柔的语气咆哮着告诉显金老夫人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夜半独处!在如水的夜色中,迅速升温感情!最好明天定情!后天拜堂!大后天早生贵子!

他不明白。

究竟是宣城的姑娘和白水镇的不一样?

还是单纯是这个漂亮能干的姐姐,脑子的长势和寻常姑娘不一样?

在白水镇,一般来说,最多三日,再冷若冰霜的姑娘也会对他笑逐颜开。

这位姐姐,是个奇人——她并非冷若冰霜,有时候还会对着他绽出明媚的笑颜,但是一张漂亮红润的嘴,怎么能这么说出贫瘠苍白的话!

他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花魁,遇到了没喝药的大爷。

浑身长技无处施展,像跳了千万只跳蚤万剑钻心地挠他痒痒。

再萎的大爷,也有雄姿英发的那一天——瞿秋实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一抬头,却见显金早已不见踪迹。

瞿秋实面容有些扭曲他大概可以合理地猜想,这位姐姐跑这么快,只是为了早点拿到姜蓉酥,比他早一步到老夫人面前显功吧?

一顿接风宴,以显金端来的姜蓉酥收尾,开始了陈家第二次核心会议——瞿老夫人将陈笺方叫到蓖麻堂来细细问了许多,直至打更才放陈笺方去见他亲娘。

长房如今还住在陈家最中心的院子里,堂屋明灯高悬,陈笺方推门而入,便见自家亲娘在灯下作画,拿的是细如发丝的银毫笔,正在勾虎皮鹦鹉的背毛。

陈笺方轻手轻脚地站在原地,怕自己的气息惊扰了母亲作画的手法。

待一只胖鹦鹉描完,段氏长呼出一口气,抬眼见到儿子,眼眸深处终有了些许明朗的笑意,「终是回来了?」

陈笺方为母亲递过一张擦手的绢帕,恭敬道,「回来了。」

段氏笑着张罗给儿子倒茶上点心,「说是给你接风,看你一晚上,就盯着块豆腐戳戳戳倒是最后吃了不少姜蓉酥,以前也没觉得你爱吃姜味的点心呀?」

陈笺方低头咬了口绿豆糕,酥酥麻麻的,油酥皮在嘴里化开,仍旧没有姜蓉酥的味道好。

「现在也爱吃了。」

陈笺方轻声道,「儿子不孝,未随三叔一并回宣城,也未同母亲提前知会一声,擅自做决定。」

段氏不明白这「不孝」从何而来

独子和丈夫很像,也不像,相像之处在于,都在河中背着棉花前行,越往

前,棉花吸的水越多,他们就越累;不像之处在于,丈夫很累,他想甩掉棉花,但棉花如同长了手脚死死缠住他的躯壳,而儿子却自觉自愿地背着棉花,当棉花越来越重时,他不追究棉花的重量,反而自省自己的力气不够大。

丈夫被棉花拖进了深河,溺毙而亡。

她不确定,儿子是会因此生出更多的力气,还是重蹈覆辙?

段氏沉默半晌,方道,「何来不孝?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只需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回首对得起你自己即可。若你高兴,你甚至可以不去考进士,一辈子做个田舍翁的举子,你也是母亲最勇敢的儿子。」

陈笺方笑道,「不去考进士,那我做什么呢?」

母亲向来好梦,许多事,未曾加以思索便随心所欲为之,父亲在时,尚有后盾,如今若他再不奋进,母亲这样随心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陈笺方不知与母亲说什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之说着,说到段氏正在画的百鸟图,陈笺方笑着恭顺道,「笔力精细,颜色雅致,您手上功夫还在呢。」

段氏笑起来,「上个月中旬,丝绸家的张太太看到我年轻时候画的扇面,说是很喜欢我的花鸟图,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劳动我画画,我想着左不过也是画,银子收不收都不打紧,主要是自己喜欢,便捉摸着画张百鸟图。」

陈笺方闻言,不禁蹙眉。

卖画?

母亲岂可卖画?

「可是祖母克扣了您的月银?」陈笺方蹙眉问。

段氏忙笑着摆手,「她若克扣,我不知自己去库里取吗?」

陈笺方眉头蹙得更紧,「可是张太太死缠烂打、威逼利诱,您迫于情面,不得不做?」

段氏不理解儿子的想法,又连忙摆手,「不不不,张太太人很好,性子也和顺,只是提过一句,我却记在了心里——前朝的清安居士不就是以画扬名的吗?我虽与她老人家有云泥之别,却也实在喜欢花鸟工笔,若有人愿意付钱买售,我自是受宠若惊的!」

陈笺方沉默半晌,方勉力笑道,「儿子并不理解」

段氏脸上的笑也敛了敛,隔了片刻方道,「那你,是否支持?」

陈笺方双手撑在膝上,似是在思考——他是真的不太理解母亲虽不是闺阁中人,却亦是女流,他并不惧母亲的手笔流落市井,但亦不认为若因此事引发较大风波,是一桩划算之举。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母亲何必以身试险?

陈笺方默了默,道,「您的百鸟图,工已过半,此时收手,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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