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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悟又自斟了一杯药酒,自顾自把它喝光。
这两杯药酒一下肚,白悟仿佛如快断气的人服用了续命大力丸,整个人顿时生气勃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很多:
“不瞒几位哥哥,能和太后滋生鱼水之欢,哪怕是一夜,这份风流快活的确会让天下所有男人终生难忘,可那块地太过险峻,说不定犁着犁着就会把自己埋进坟墓,我现在就很后悔,肆大人一定是认为我矫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不然也,我试问大家一个问题……”
内史肆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道:“白大人请讲。”
白悟把眼睛盯着嫪毐,一字一顿说道:“嫪大哥,想当初你千里辗转来到咸阳,当时应该落魄至极,你有没有想过,和你一般境遇的人千千万,为何独独你风光无限?”
嫪毐怔了怔,思索片刻说道:“说到这一点,其实我真的得感谢那位吕老儿,如果不是他向太后极力举荐,我将不会得到太后的赏识,从而便不会成就今日之嫪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这利来利往的世上,你和吕丞相既无亲情又无友情,他的门客数以千计,为何会挑中了你?”
嫪毐傲然道:“当然是我有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
“我有取悦太后的资本!”
白悟会意一笑,他因为对这段历史的了解,知道嫪毐所说的资本为何物,便不再就此问题咄咄追问,话题一转:“几位知道吕丞相吕不韦和咱们太后的关系吗?”
卫尉竭抢先答道:“坊间有传言,说咱太后在赵国那会儿,本是吕不韦的小妾,正因为身为赵国质子的前王看上了她的美貌,吕这才把他的小妾贡献给了前王,也正是凭借这一点,独具慧眼的吕不韦开始了谋秦之路,最终成为我大秦万人之上的丞相。”
内史肆接着道:“我还听说,前王薨毙后,吕丞相和赵姬旧情复燃再续前缘,曾好一段时间一直排揎太后的寂寞,直到……”
白悟搓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打断道:“既然如此,又怎会有咱嫪大哥什么事?”
内史肆嘿嘿坏笑几声:“他一定是力有不逮,看来白氏还阳大补酒面市后,他吕老儿第一个踊跃抢购!”
白悟倏然提高声音:“缪也!吕不韦害怕引火烧身!”
白悟顿了顿:“太后正值虎狼之年,欲望正盛,吕不韦是何等智商,他这时候全身而退乃是害怕自己与太后继续有染下去,会开罪一个人!”
“吾王?”嫪毐脱口道。
“然也!”白悟目光凛凛扫视众人,娓娓说道,“吾王政十三岁登基,彼时尚不谙世事,可随着他逐渐褪掉青涩,他会露出他的獠牙,他的这一面诸位应该有所感觉,前些年头,朝廷的一切大事小情皆有太后幕后拍板,可现在呢?太后搬离咸阳城来到了雍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除了依旧沉迷两情,她几乎不问政事,诸位问过自己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吾王长大了,他已不是个孩子,他骨子里最想做的,就是由自己亲手决断整个大秦的未来!
正是介于这一点,吕不韦感到害怕,可他既不想得罪太后,又不想得罪王上,这才有了嫪大哥的李代桃僵!”
不知不觉,嫪毐已大汗淋淋,颤声说道:“白弟分析精辟深刻,你快说说,我嫪毐会不会已被吾王盯上了?”
嫪毐问话一结束,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白悟的身上。
这个时候,不仅是处于当局者的嫪毐,就连置身度外的卫尉竭和内史肆都被白悟的这一番言语惊住了,每个人都是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脸上纷纷涌上浓浓的敬佩之情。
白悟又不慌不忙自斟自饮一杯药酒。
三倍药酒下肚,他的声音愈发抑扬顿挫起来:
“盯上自所难免,不过嫪大哥时下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择清自己,赶紧从那片泥潭中解脱出来,我承认,能成为太后的枕边人,最大的好处便是青云直上,除了嫪大哥,我白悟也是受益者,这是多少人奋斗多少年都求不来的,这不,数月前我白悟还只是个士伍(在秦国特指没有爵位的平头百姓),可谁会想到短短仨月不到,我白悟成了白大人,还是个高居十一级爵位的右庶长,更是享有了朝廷二品官员才有的薪俸,这些不正是拜那位貌美如花的太后所赐?
可人不要贪得无厌,见好就收才能潜身远祸,诸位以为如何?”
卫尉竭和内史肆连连点头。
白悟把视线掠向嫪毐,却见他脸色阴晴不定。
“嫪大哥,你的白弟说得有道理吗?”
“道理是大有道理,可……”
嫪毐忽然沮丧起来,继而一脸悲戚。
“可什么?”
“可……可我嫪毐如何才能择清啊!”
“哦?嫪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我……”嫪毐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我……我与那赵姬已育有两子!”
“啊!”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
“嫪大人的口风好紧,这些我都不知……”卫尉竭转头问内史肆,“肆大人知晓吗?”
内史肆摇头。
嫪毐哭丧着脸:“太后反复交待不让我说,就连见孩子一面,她也坚决不允。”
内史肆问:“你说你有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或许不在雍城宫内,至于寄养何处我也不知道,我试着问过少监尹,他也支支吾吾,从不实言相告,定是受了太后的叮嘱。”
白悟对嫪毐和太后育有两子之事倒是不甚清楚,惊诧之余,继续语出惊人:“就凭这一点,嫪大哥难道就没危机感?”
“白弟此话怎讲?”嫪毐又紧张起来。
“太后不想让嫪大哥认子,自然是不想承认你是孩子的父亲,她将此事包裹起来,最大的忌讳是不想让当今王上知道,更不想让吾王知道他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害怕王上震怒。”
嫪毐陷入沉思,好半天才恭恭敬敬问白悟:“白弟,如今的你是达者,看任何事有如洞若观火,你给我支支招,我该怎么办?”
白悟微微一笑,沉吟说道:“时下正是良机,既然这把火已烧到我的身上,你姑且先看着,无需太过多虑,再说,你我皆兄弟,我白悟断然不会把你置身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