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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树跟着麻尚仪上马车的时候,海家兄妹也在马车上。
他们在茶店里待着的时候,外头下起了大雪,这会子雪势刚刚减弱了些,但路面上已经有一层积雪,若是骑马回家,一来怕马蹄打滑容易摔跤,二来也是因为海礁不想让妹妹淋着雪赶路,所以还是到附近车马行里临时租了一辆车。海礁自己赶车,海棠的马则托周小见牵回去,这样他们兄妹还能在车上说些私房话。
驾车驶离人群之后,海礁看着路上行人日渐稀少,几乎就只剩下他们兄妹这辆车行走,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刚刚他的神经一直在紧绷,既怕阚金宝被妻子与情夫难听的话挑起怒火,仗着蛮力再出什么夭蛾子,又担心自己在涂荣等人面前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透露出自己对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早有准备的事实,叫人生出疑心来。他从跟着金嘉树去校场开始,便一直提心吊胆,到如今整件事得以圆满解决,才能真正放下心。
这口气一松,他就感觉到了心中的疲惫。
海棠从车厢里掀起帘子,探头出来问他:“哥哥没事吧?是不是刚才太过费力气,如今脱力了?要是觉得累,我来替你赶车吧?”从边城回长安的路上,这些技巧她也是学过些许的,一小段路绝对应付得来。
“不用。”海礁笑道,“回家的路又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我撑得住。等回了家,我再歇息也不迟。”顿了顿,长叹一声,“今儿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不然咱们成天提心吊胆地,就怕那阚金宝哪天愤起杀人,实在是防不胜防。”
海棠有一件事很好奇:“到底是谁给阚金宝送信呢?偏偏赶在阚金宝老婆与情夫私会的时候,这是故意的吧?”
“自然是故意的。”海礁冷笑,“阚金宝老婆以为长安是甘州呢!她在甘州招呼奸夫到家里私会,也没什么人跟阚金宝说,直到他自己提前回家撞破为止。长安比甘州繁华百倍,阚家夫妻人生地不熟的,做什么事都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更何况,那奸夫的妻族在长安城里也不是小门小户,怎会没有人给他妻子通风报信呢?我看这件事,多半是那奸夫的妻子做的。她不知道阚金宝的性情,兴许以为这么做就能让阚金宝去捉奸,断绝自己丈夫的私情,然后他就会回家来老实过日子了,却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儿酿成了人命大案。如今事情闹大了,惊动了涂荣,送信人的身份根本瞒不住,到头来,那奸夫跟他妻子肯定要撕破脸的。”
海棠小声吐槽:“就算那奸夫的妻子破坏了丈夫这一段露水姻缘,又管什么用?没听阚金宝老婆方才嚷嚷的话么?她那奸夫可不只有她一个相好。听她的语气,那男人好象专门勾搭有权势的边将妻妾,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他还挺贪心的嘛,光是娶了高官之女还不满足,非得再多找几家软饭吃才甘心,这都什么人呀?!”
海礁眼神有些虚,没敢附和小妹的话。以小妹的身份和年纪,她拿这种丑事来说嘴,已经有些出格了,他又怎么好意思说得更多一些?其实方才他在男人堆里,没少听人议论那奸夫“王郎”的事。听说那人颇有“本钱”,最擅长诱惑久旷的有夫之妇,而且一旦有妇人被他勾搭上,往往就会对他死心踏地。这些话海礁听着都觉得不舒服,哪里舍得说出来污了小妹的耳朵?还是瞒下不提。
他只低声道:“这种事可不好听,涂荣一听到话头,就立刻命人堵了阚金宝老婆的嘴,省得她胡说一通,败坏别人的名节。涂荣自己也不想掺和进这种丑事里,不管那些边将留在长安的妻室是否红杏出墙,都不是他一个外头来的武官能过问的。一旦事情闹大了,有个万一,他便里外不是人,苦主们也不会待见他。到时候他别说在长安立稳脚跟了,就算是回了京城,京中的武官们也要议论纷纷,嫌他多管闲事的。”
最可能的结果,便是那对偷情的男女“意外”死亡,秘密便永远都是秘密了。至于心知肚明的当事人是否能保住性命与婚姻,还得看她们能将这个秘密保持多久。
海礁无意掺和进这种事里去,海棠则在感叹:“上辈子哥哥可没经历过这些。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阚金宝杀妻杀到颍川侯世子头上的大新闻吸引住了吧?谁会管阚金宝的老婆到底有几个奸夫呢?”
“不管她有几个奸夫,这事儿都算是过去了。”海礁伸了个懒腰,“阚金宝没杀人却伤了人,还暴露了鲁莽冲动的弱点,哪怕有涂金宝再三为他说情,他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了。运气好的话,估计直接在长安被革职;运气不好,大概就要押送边城,戴罪立功了。可如今边境承平,天知道他要在边城等几年?那还不如当初留在甘州呢!”
海棠摆摆手:“咱们就别管他了。只要他别在因为老婆偷人就胡乱杀人,连累西北边军的将领们与御前近臣结仇,咱们也懒得理会他将来的前程如何。他既然敢犯事,就得有胆子去承受后果。那与咱们有何相干呢?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哥哥在涂荣面前算是露脸了吧?这是否有利于你的计划呢?”
“那是当然!”海礁翘起嘴角,自信一笑,“他方才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似乎希望我与小金能继续与涂金宝结交。不过他这是在做梦。我看麻尚仪对涂金宝可没有半点好感。以她老人家一惯的喜怒不形于色,她如今对涂金宝的厌恶已经完全不作掩饰了,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就算涂荣在她面前再三陪小心,我看她也不可能轻易扭转看法的。”
“那就无所谓了。”海棠道,“要是涂荣指望哥哥能帮忙管教他那长子,我看还是算了吧。今日哥哥力挽狂澜,立下大功,又与金大哥交好,要是这样都不能让涂荣乐意提拔你,那这人也没什么可投靠的。他自过他的两朝实权大臣,咱们未必就没有别的出路。”
“小妹放心吧,哥哥心里有数。”海礁将马车停在了家门口,跳下地后,便一边叫人,一边掀起车帘让妹妹下车。
海棠进门时,发现自家祖母马氏还穿着出门的大斗篷,就站在前院里,似乎是刚从周家三房回来。
她忙迎了上去:“阿奶回来了?姨奶奶如何?”
“哭了半晌,这会子已经好了。”马氏想起自己在周家三房的经历,还觉得晦气,“周世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倔,非要跟你姨奶奶对着干不可,说啥他都不听。额都懒得再费唇舌了,让他自个儿碰壁去吧!天下间难道就只有他一个好人不成?怪不得他会被人耍了几十年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