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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寻烟“病死”之前的那半年,常常会想到谢云书向她求娶时,与她言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信了。
彼时谢云书家道中落,需要有强有力的妻族支撑,姜寻烟贵女低嫁,她父兄提携谢云书,让谢云书渐渐平步青云。
姜寻烟嫁给谢云书的第一年,因体弱,失过一个孩儿,且伤了身子,再也生不了。
那一年,谢云书愧疚的告知她:“我必须纳妾,寻烟,谢府不能没有香火延承。”
姜寻烟不允。
她一边愧疚于自己不能生孩子、四处找医药吃,一边阻着谢云书纳妾,哭闹不停,逼着谢云书只要她一个。
她的母亲看不下去,来谢府呵斥她不懂事,要她忍让。
“姜府早已不似当年了!现下已是日薄西山,谢云书现扶摇直上!你须得忍让一二才行,至于什么侧室,你将她生的孩儿抱过来自己养不就行了?”
母亲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她。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爱与不爱,是要看彼此的势力与依靠的。
原来,嫁了人后,便不再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而是一条连着谢府与姜府的纽带。
她想和离都不行,因姜谢两府牵绊极深,谁都分不开谁。
如此,那妾室便进了门。
因她哭闹,谢云书再也不来看她,任她老死在红梅园里。
父母不慈,夫君不爱,她似是困兽。
姜寻烟便这般渐渐消瘦下去。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纸上酸。
她本该就这么枯死,像是不再被雨水浇灌的花一样,但她,终究不是那般“认命”的人。
她想要一个自由的生活,清苦也好,劳作也好,她想做个自己说了算的人。
所以她打算放一把火,然后假死跑掉。
但是这件事被发现了。
这件事情败露之后,母亲亲手扇了她两个耳光,谢云书再也不给她半分目光,只将她降为平妻,没有休弃,算是给姜府最后一点面子,然后将她丢在红梅园内,做个罪人囚禁。
再后来,谢家得势,谢云书直接反手弄死了姜寻烟的父兄,只剩姜寻烟一个外嫁女活着,姜府彻底败落。
那一日,那侧室大着肚子,来她的红梅园寻她,给她带了一碗毒药,活生生逼迫她灌下去。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你的孩儿吗?”那侧室毒死她还不够,还要撕扯着她的发鬓,声嘶力竭的抽她耳光:“因为谢云书给你下了药!他亲手毒死了你们的孩子!因为他永远只爱我!他只会要我的孩子!”
“当初我与他两厢情悦,他为了谢家,为了那条青云路,才被迫娶你!你当真以为他爱你吗?”
“你不过是仗着有些出身,才会被他求娶罢了!我告诉你,你们新婚花烛夜前,他在我房前跪了一夜,他从没有爱过你,他说去书房的每一夜,都是在陪我!他每次碰过你之后都要沐浴多次,他嫌你恶心!”
“你以为你是谢氏妻,实则他从未将婚书过户,从未在族中添你的名,你从未成为过他的妻,一日都没有!”
“他爱的只是我!你早就该死了!”
耳光打在脸上,肤脂早已麻木。
她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夜。
——
元嘉三年,夏日。
大奉的夏燥热难当,飞鸟在枝头啄翅,大蝉藏在叶间嘶声力竭的鸣叫,燥热之气将树叶炙烤的卷起来,地上的青石板转都热的卧不住猫,湖水似都要被烤干了。
这样热的天气里,唯独一个谢府的甜水园是清凉的。
因着这园里的厢房内摆满了冰盆,上熏了驱虫的香草,厢房中都飘动着一阵淡淡的冷香,纵是夏日,依旧沁人舒适。
黄花梁木床榻间,谢云书穿着中衣起身。
谢云书生的极好,皮囊清雅,眉目远逸,鹤骨竹志,不坠青云。
他赤着的后背上满是鲜红的抓痕,他起身时动作轻小,似是怕惊了床榻上的人。
但床榻上的人还是在困顿中惊醒,声急厉色的质问:“你要去哪?”
谢云书还尚未言语,那床榻上的女人便已掀开了帷帐,露出来一张眉目明媚的圆脸,那是一张极委屈的脸,唇瓣抿着,眼底转瞬间便聚起了泪,大声道:“你是不是又要去寻姜寻烟?”
“柔儿。”谢云书缓缓叹了口气,道:“她到底还是正妻,我昨日才迎你进门,今日,该我去瞧瞧她。”
傅柔儿面色顿变,她一言不发的重新倒回到床上,似是已死了心一般。
谢云书心中越发愧疚。
原先的柔儿爱闹爱笑,不是这般胡作非为的。
这都怪他。
傅柔儿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傅柔儿生了一张圆盘,所以他幼时常戏称傅柔儿为“狸奴”。
那是他的小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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