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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整座城市泛着朦胧的白光，映着憔悴的身影，手机忙音像针尖一样在刺破了的寂静的黑夜。
安熠就这么消无声息的退役了，宁狰几乎把整个城市翻了个遍，又反复跟安熠父母确认，却始终找不到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坐在街角，看湍急的人潮随着绿灯纷至沓来，霓虹闪烁。
宁狰眼神复杂的盯着聊天框：【这次又是为什么？】
“操，算了。”宁狰尽力控制，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骂骂咧咧的语气里也多了两分哽咽。
半个月，这句话他问了几千遍，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宁狰一直坐到街口只剩下喝醉酒的疯子高歌，一边唱一边吐了满地，他笑了笑，转身上了车。
安熠家里。
回到家已经大半个月，跟父母也僵持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除了维持基本的体能，其余时间这个家里充满了王艳艳的声嘶力竭。
“不可能，这钱谁也不能动！”王艳艳面目狰狞，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怨恨。
王艳艳这副样子，安熠早已经习以为常，这意味着今天的努力又失败了，没关系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没有拿到这笔钱他哪也不去。
“行了，都安静会儿吧，孩子这么大了有点事多正常，你先听他把话讲完，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安建国对于王艳艳的行为也是无可奈何，不得已只能在中间和稀泥。
“什么事用得着这么多钱，都这时候了你还在那装什么好人，你说实话，是不是犯事了，犯事就给我进去蹲着，我教不好你自会有人教你怎么好好做人！”
王艳艳的给人一种近乎疯狂的感觉。
安熠眼神坚毅，死活不肯交代。
这么多年过去，安熠对家庭观念也发生了改变，可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在面对这番场景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人心的变幻莫测他早已了解，今天和和气气的一家子明天就可能因为忘了扔垃圾这种琐碎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他们家是这样的，甚至比这更严重，更何况是要钱这种要命的大事。
“你不说，我就去问宁狰，问你同事去你单位闹。”
客厅光线很暗，安建国看出安熠眼圈红了，有泪痕。多天没好好吃饭，再加上本就长得白，现在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安建国挡在安熠身前，这种爱莫能助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内心又知道王艳艳的脾气，这么多年他一直回避和王艳艳正面冲突，这么多年王艳艳对安熠人生的指手画脚他都看在眼里，他害怕伤害这个相濡以沫的女人，更怕彻底寒了儿子的心，“你还有个妈样吗？天天钱钱钱，掉钱眼里了？”
“安建国，我这是为了谁？嫁给你我算是倒了大霉。”王艳艳声嘶力竭的丢过来一个抱枕，接着是卫生纸，碗筷盘子，所有手边力所能及的都被他砸了个遍，直到扔到手机她才缓过神，只是用力将手机拍在桌上。
安熠不能对着生养自己的亲妈说什么重话，她的神色在安熠看来，完全是给自己定性成了个劣迹斑斑的罪人。
无视王艳艳的吵闹，安建国努力表现的和蔼：“安熠，给爸爸说你要这六百万去干什么？”随后顿了顿，“家里不缺钱，可咱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你现在这个职业，爸爸妈妈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你们这职业生涯是有限的，这六百万本来就是给你攒的老婆本，想动就必须说清楚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只要是正当用途，爸爸妈妈肯定支持你。”
“合同违约金。”安熠说。
争执终于进入了尾声，王艳艳一脚把安熠和安建国踹出家门，随后应该是气不过，干脆带着安然回了娘家长住，放下狠话要离婚，安熠到底没跟安建国回家，只是说想一个人去看大海。
他们所在的城市是一线城市，到处是旅游景点，风景好，安熠却一次都没去过，趁着这次机会，他终于能去逛逛。
安熠带着来时的行礼和安建国告别，“爸我走了。”
“去吧。”安建国嘴角努力扯出个不自然的笑，“别担心家里，你妈过气消了就回来了。”
“恩。”安熠一如往常的回答，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有点尴尬，因此在打开门时，他用力绷直身体，才没有狼狈逃离。
在城市中心的最后一天，安熠去便利店，用现金买了面包和水，坐上公交车，颠簸里的景色随着日落西山逐渐黯淡，窗外沿途遍地嫩青的春天褪去稚嫩，转眼迎上浩瀚无垠的湛蓝海水，终于在太阳即将淹没在海平线之前抵达。
温暖的波长投射在海面，南风无声无息掠过耳畔。
没见过海之前，他最喜欢包里常常带的那只海螺，放在耳边听悠长复古的旋律交叠，让这声音溢满灵魂。
小巧精致的海螺此刻沉甸甸的，举到耳边，只听见疲惫的浪潮无力拍打暗礁，今天没有最爱的风，一点都不自由。
这个十九岁的春天有太多不完美和遗憾。
在那些经年铸就的孤独城堡里，任何不愉快都是阶段性的，有这样的后果他一点也不奇怪，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想往常一样龟缩在壳里，一股脑撞了个头破血流。
作为儿子，他几乎没有为这个家庭提供所需的情绪价值，更是一个只会网瘾打游戏的平庸之辈。
一个普通人，没人会愿意在他身上浪费大把时间。
拿出手机，到账信息显得格外刺眼，最后这六百万，加上自己攒的那点，一共一千万，没有任何犹豫，转到了一个陌生账户，没一会解约合同传到邮箱，这一刻久久压在心上的石头才算彻底落地。
手机铃声响起，安熠接了电话。
“明天来俱乐部解约吧。”电话那头语气冷漠。
“签完之后，我就能完全以自由人身份签约俱乐部了吧。”
“这个你比我清楚。”对面回答。
挂断电话，安熠背朝大海，举起手机合影留念。
凌晨三点半，宁狰翻了个身，顶着俩熊猫眼瞪天花板，在看到手机消息后换了条裤子就慌张的开车上路。
赶到海边时，匆匆一眼，他就望见光着脚丫踏浪的身影。
海风凭空而起，无形的手推着他向前，他们在黎明的光里对望。
“这是你第三次抛下我，安熠。”宁狰声音嘶哑。
“你不问为什么？”
“你想说就说。”
安熠扪心自问不善表达，无法回应过于浓烈的感情。
潮湿的海风低垂，安熠低头嗅见了温柔的气息，“恩，都还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