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儿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迦南小说网https://www.jnweishang.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清晨,微风。
几十个藏式白塔组成的塔林,座落在达格尔寺山下三里处。它的外墙以石砌成,不少平板石上刻着藏文诵经;外墙外是一条专供磕长头或转悠的藏民用的泥路。塔林背面是一片柳林,临近塔林的柳枝上扯满了嘛呢旗旗;它的侧面是转经阁,转经阁周围搭起几个巨大的印有诵经的经幡蓬,经幡在晨风中微微飘扬;它的正面是一片广达一里的草场,草场中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和各式各样的野花,只偶尔有一些沙棘树生在其间。
天空一片晴朗,太阳从山边爬了上来。一条红地毯从塔林正门曼延出来,两边的僧人手执经幡列队。普布草降巴佛在三朗格西喇嘛和贡噶活佛的陪同下踏上红地毯。塔林处顿时锣鼓响起,法号、法螺齐鸣;列队执经幡、拎香炉的僧人均弯腰四十五度,两边几千藏民跪在地上磕响头。
到达塔林处,几大土司纷纷迎上来,向普布草降巴佛行礼,敬献哈达。巴佛一一接受,然后扫了众人一下,问:“门西喇嘛准备好了吗?”
南杰彭措道:“三大罪人已绑在祭台上,门西喇嘛正率弟子给他们念超度经。”
“那就好,我们这边也开始吧!”
普布草降巴佛盘腿坐在塔林正门正中白塔下的木台上, 这个最大的形状成葫芦但下面是正方形的白塔,里面埋葬着的正是嘉绒藏区得道高僧贡唐觉活佛的舍利子,塔的正中是他的画像。
僧人听见,随即汇集到他周围,诵经声响起。所有的土司和前来朝会的藏民也盘腿坐在巴佛面前的草地上,有的摇着转经筒,有的拨着佛珠,但大家嘴里都念着“唵、嘛、呢、叭、咪、吽……”
塔林前面的草地上搭了几个帐蓬,此时炊烟袅袅而上,女奴们正在做各种吃的,糌粑、酸奶子、酥油茶、炸动物形状的面食…香味飘起,在空中四溢而出。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诵经声嘠然而止。立在周围的喇嘛们立刻向天空抛撒龙达,那美丽而吉祥的龙达像天女散花一样纷纷飘荡,在空中飞舞着,飘飞着,一扬一扬的落向地面。
持女们给巴佛和土司老爷们送上水果,藏民们也相互起来吃油条、喝奶茶。巴佛吃了点东西,站起身,挥了挥手,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向大家合了合手掌,扬声道:“今天请大家来此,一则诵经祈福,祈求我嘉绒子民福寿安康、生活幸福;二则确认扎西策登是否真的活佛转世。我今天请来几大土司和大清驻松州提督王大人,以他们为见证,采用食团问卜的方法请真命活佛显身。”
人群一阵欢呼,三朗格西喇嘛站起,朗声道:“所有藏传格鲁派的子民们,由于六月初八在草地九条弯曲的河道边出生的男婴只有索朗次仁头人的儿子一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贡唐觉活佛的真身转世,但是依照惯例要选三个灵童采用食团问卜的方法来认定转世灵童。我和普布草降巴佛大师商定之后,还是选了六月初八前后几天出生在那个地方的其他二名男婴,与索朗次仁的儿子一起进行这仪式。索郎次仁儿子是否是贡唐觉活佛的真身投胎,不久之后就知晓了。”
几个执事于是把三个候选灵童的名字用藏文工整的写在小字条上,装进用称量得重量完全相等的三个糌粑食团内,然后把三个糌粑团捏成圆球状,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精制银碗内,再用哈达包好。几大土司监督执事做完这些,南杰彭措从执事手中接过银碗,供奉在正中白塔的正方形塔基上,塔身正中贡唐觉活佛画像一脸慈祥。
鼓乐声再次响起,诵经声随之而来。僧侣们在闪烁的净灯中,围着贡唐觉活佛画像的白塔行走,祈祷三宝,祈祷贡唐觉活佛赐福,让灵童真身跳跃而出。
四名喇嘛把一块正方形的大黄绸缎拉展。普布草降巴佛揭开哈达,慢慢地双手端起银碗。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诵经声中,普布草降巴佛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在四角展开的黄绸上开始摇起银碗。
众僧的诵经声慢慢的停了下来。突然,其中的一个食团跳跃而出,奇迹般的落在珍贵的黄绸上。普布草降马佛把银碗递给执事收拾好,然后捡起那个刚刚跳出的食团,揭开后,取出小纸条。
他将小纸条放在掌心,双手合掌,对着贡唐觉活佛画像三拜,然后站上塔基须弥座,朝圣城唐古特方向又是三拜,最后缓缓分开两掌,小心意意的将纸条展开。
塔下众人皆摒息凝神,索朗次仁心里默念:“唵、嘛、呢、叭、咪、吽”,紧张得全身冒虚汗。
“扎西策登!”普布草降巴佛雄厚的声音念了出来。众藏人立时哗啦啦跪了一地,欢呼起来。索朗次仁一族更是泪流满面,将头磕得山响。
太阳在头顶照着,阳光洒在塔林外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巨大的祭天石台表面光滑如镜,仿佛照妖镜照着绑在柱上的三人。三人面前立着三个白垩大石,上面放着三个牦牛头骨骷髅,白色的哈达挂在上面,庄严而神圣。
台下喇嘛们念着超度经,门西喇嘛戴着系有骷髅头饰的马头形帽,面罩黑纱,手执令旗和斩妖剑,左跳一下右跳一下,口中念念有词。
假巴佛苍白的脸上尽是泪水,他的心疼痛得犹如刀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没来由的睡了一觉,醒来时所有的一切变得那么的可怕与陌生。自已成了罪人不说,就连亲弟弟亲生女儿也跟着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之中。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我还有我的家人来偿还这永不超生的血债。他从心里呐喊:“女儿,你怎不认识你阿爸了,我就在你身边,你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啊。”
奶娘仁吉旺姆抱着灵童在高僧和土司们的引领下,走到祭天石台前。普布草降巴佛走上台去,执事递上藏香。他双手捧着藏香,面对圣地唐古特方向连拜三下,插到松香台里。他扯了扯紫红色袈裟,大声道:“雪域高原的嘉绒子民们,我藏传格鲁派严禁杀生,可是今天,我做为一个得道高僧,却拿活人来祭天,不得不做出有违出家人之事来,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还雪域一片安宁与和平,所以神会原谅我各土司治下的所有子民的。然而我师兄贡唐觉活佛一生普渡众生,怜惜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我斗胆请灵童来决定这三人的生死!”
“啊……”台前跪着的藏民声音彼此起伏。巴佛继续道:“也许有人会认为这很荒唐,但灵童是我师兄的投胎转世,冥冥之中他会给出答案的。现在,有请灵童到祭天石台前,所有人均看看灵童吧,他是醒的,没哭也没笑。如果他看到三人笑了,就证明此三人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罪不至死;相反如果看到他们就哭,那我也就只好大开杀戒了。”
“要得,要得!”
台下藏民高声叫喊,可王大人却傻了,这还不荒唐,简直荒唐到家,但自古活佛转世都有意想不到的神奇之事发生,也许真有怪事发生也说不定,他才不愿这多年的复仇计划就这样灰飞烟灭。他向身边的年轻瓦寺土司悄声道:“骗夺灵童的是假巴佛,你妹和你叔叔只是牵涉而已,又何至于同罪。我看杀了假巴佛就行了。”
“是啊!”
桑日朗从地上蹭了起来,看着台上日光照射着的假巴佛,眼睛里透出刻骨的恨意和杀气。“大师!”
桑日朗几天以来愁眉不展,在王大人的提醒之下,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洪亮的声音让巴佛微微震了一下,他在台上看着这个突然立起的年轻土司,道:“什么事!”
桑日朗环视了全场,开口道:“大师,罪魁祸首至始至终都是假巴佛,他骗夺灵童在先,但意想不到的却被大师半路截夺,与他串谋之人无奈之下只好利用我阿爸失踪之事骗我小妹,而我叔叔正好是大师护法,因此他们利用这一连串的关系轻易抢得灵童;但夺得灵童还不至于让曾经结拜成兄弟的三大土司生仇,因此他们又以我阿爸的的生死威胁我小妹绑架两位叔叔的儿女,最终挑起了各位叔叔与我之间的战争,但我妹宅心仁厚,不愿看到雪域战火四起才没有把灵童交给他们,而是几百里星夜赶赴以求阻止战争。所以,她不光没罪,还是全嘉绒藏民的救民恩人,如果贡唐觉活佛有灵定不会看到如此悲局发生!”
“对啊!”
几千藏民听到这慷慨激扬的说词,都忍不住点头。大家仿佛一下才明白过来,纷纷匍匐在地。
巴佛陡然愣住,定定的看着眼前这突然的变化,他原本想尔玛日蝶带着小活佛十多天了,想必小活佛一见到尔玛日蝶就会笑,就可以一并将这三人救下,让幕后的恶人空欢喜一场,可是现在,假巴佛救不了,线索才是真正断了,那该怎么办?他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眼中却隐隐不甘,浑厚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不杀生最好,赶紧放了曲护法和尔玛日蝶,至于假巴佛我们继续把他囚禁就是。”
“放了尔玛日蝶?”
这句话让南杰彭措和拉雪巴土司心中一怒,两人揽衣愤然而起,“大师,那不行,只要我们的儿女没获救,她就脱不了干系!”
巴佛微微一笑,“也好,那三人都暂关,等查明真相再说吧!”
王大人本觉得藏人行事不可思异,听到此举更是一震,他又对身边的桑日朗道:“土司大人,你还看不出来,只要假巴佛活着,你妹和你叔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如果假巴佛一生不开口,那她们就要被囚禁一生,你可要想明白!”
桑日朗从人群中走上台去,已有持事把三人从石柱上放下。
“叔叔,妹妹,你们受苦了!”
桑日朗奔过去,两手分别抓住叔叔和妹妹,洪亮的声音顿变嘶哑,两行泪水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没事,哥哥,没事!”
尔玛日蝶的声音温柔而嘶哑,眼泪也情不自禁的滑了出来。
桑日朗放开他俩,一转身,冲向假巴佛,藏袖里已多了把锋利的匕首。假巴佛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早已是翻腾不已,但面对的不是亲情而是快如闪电刺入胸口的匕首。在匕首刺入肌肤的那一刻,假巴佛心疼如绞,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捅自己,那激烈的感情似火一样在胸中燃烧,泪水便破眶而出。
王大人随即旋身而起,有如秃鹰掠食一样直射向祭天台,一颗红色的气弹从他的手上冲天而起。
“哈哈……”大笑之声震耳欲聋,有如洪钟破空而出,“瓦寺老儿,我就要你亲眼看到你儿子是怎么杀你的,感觉很舒服吧。”
他飘落而下,大笑着面对瓦寺一家。
“什么?瓦寺土司?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几千藏民震惊不已。
桑日朗扑通跪倒在地,望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刀捅中的中年人,一脸茫然。
南杰彭措抬起头来,一脸惊骇,这是一年前我特意寻到的轮廓和身材长得像巴佛的人啊,怎会是三弟瓦寺土司?
曲沃江格一声惊呼,挣脱持事,扑到假巴佛面前:“大哥,大哥,你是我大哥曲江伸吗?”
曲江伸微微点了点头,“啊啊”两声。尔玛日蝶扑上来,哭叫声震天动地。桑日朗也扑上去叫:“阿爸,真是你吗?”
王大人看到这情景,心中无比的痛快,多年的恶梦在这一瞬间化为无影。他缓缓说道:“瓦寺老儿,你是不是感觉心很痛啊,亲人的刀破入你胸口的感觉怎么样?”
桑日朗两眼发红,忽地站起,咬牙切齿,愤怒已极,吼叫道:“你这天杀的恶贼,我不将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王大人冷笑道:“土司大人,暂抑怒气,藏人与汉人一样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筹谋多年,就是为了今日当到我嘉绒几千藏民的面报我的血海深仇!”
“什么?报仇!”
桑日朗全身一震,“我瓦寺一族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报什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