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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府城,城西,安阳大街,街尾一户人家中,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晚餐。 男主人三十岁许,脸色苍白,带着重病之后的虚弱,两鬓密集的发丝也似乎因为早衰而满是霜色。 女人二十多岁,相貌普通,气质也似农妇,手里端着一个勺子喂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喝粥。 “当家的,最近城里越来越不安稳了,我想带着虎头回乡下待一段时间。”
女人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转而一脸忧心忡忡的对着男子试探道,她心里不安,但家中大小事一向是男人作主,也不敢擅自下决定。 “好,咳咳,岳父上次不是说身体也不太好吗?你就好好陪他们,待会儿我再给你那些银子,买些补品带回去,不用急着回来。”
正说着,男人双耳颤动,原本虚弱的身体忽然站起,伸手示意娘俩不要说话,几步间挪动脚步走到门外,细细倾听,脸色无比的难看。 “带着虎头去暗室,没听到我的声音,不要出来。”
女人慌忙带着儿子往屋里走去,扭动一个木架子上的玉雕,从墙壁后缓缓打开一个漆黑的空间,躲了进去。 暗室中,女人捂着儿子的嘴,心里默默祈祷,自家男人能够逢凶化吉。 夜色中,月光倾洒,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矗立在院子当中负手而立,大袖飘飘,长衫微摆,昂首之间仿佛天地的中心,清冷月色不及他眸光明灭。 “阁下是谁?不请自来似乎不是正派所为?韩某自问早已经不问世事,难道还不肯放过我?”
吱呀,木门打开,男主人缓步走出门,见到项央的风采也不禁暗暗喝彩,随后皱眉开口,这人似乎不是他的仇家。 “好厉害的高手,内气浑厚而沉凝,隐隐比马旦还要高深,可惜似乎受过难以调和的重伤,不然倒是一个好对手。”
看到这人第一眼,项央已经看出此人面上虽然未曾戴过人皮面之类的道具,但也是易容过得,身份大有问题。 “你和冷宏是什么关系?”
项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很明显,这人不是冷宏,这已经与老周给出的消息相悖。 在老周给出的卷宗中写明,冷宏狡兔三窟,伪造过四个各不相同的身份,这个男人就是其中一个身份。 然而他精神修为感知中,此人虽然很强,但接近油尽灯枯,绝不可能是还活蹦乱跳的冷宏。 “什么冷宏?我不认识这个人,如果没事的话还请你离开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听到冷宏两字,这虚弱男人面色毫无所动,眼睛也是平淡无比,看起来的确和冷宏没有丝毫关系。 然而项央精神修为化作琉璃映照现实,已经不限于皮相感知,对面之人听到冷宏二字时心跳慢了一拍,血液加速流淌,绝对和冷宏是旧时。 项央心内了然,松了口气,不是神捕门的暗部被渗透,老周和他的手下也没有撒谎。 只是冷宏和这男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人将神捕门的人给耍了,如果他所料不错,冷宏不止有四个身份,而是五个或是更多。 这人应该也是一个不能光明正大露面的人,很大可能是通缉犯,后来和冷宏合作,一个身份两个人用,最后也才造成神捕门消息错漏。 项央猜测,前三次冷宏被三个神捕门的金章捕快逼迫,最后化身这第四个身份生活,等到神捕门暗部的人放松警惕,悄然离去,化作第五人,也就是小竹巷内的那个。 而这第四人的身份还有一个人在用,在外面盯梢的人见到这人,就一直当成是冷宏,所以没有察觉出来冷宏老早就跑了。 “真是个人才,除了想出计划,还能找到这个能共享身份的人,冷宏此人能三番两次挫败神捕门,的确不是常人。”
而此人矢口否认与冷宏相识,也许是感念冷宏为他躲避追杀的恩惠,也许是知道冷宏已经凉凉,不想牵扯其中,总之有自己的原因和理由。 “就当你与冷宏无关,你又是什么人?是被江湖追杀至此,还是朝廷通缉之人?”
项央对此人生出好奇,倒不一定要为难此人,毕竟他从天书中已经得知冷宏具体所在,没必要从这人着手。 “江湖追杀如何?朝廷通缉如何?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虚弱男子咳嗽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嘴角,眼中骤然冒出一抹比月光还要亮的多的光芒,大手一按,手中的丝帕朝着项央罩去。 滴溜溜的在空中旋转,小小丝帕,此时蕴含能破灭大地的力量,空气中的气流乱窜,最后尽数收敛入丝帕中,似缓实急中,已经到了项央面前,刮起大风如龙卷。 单单露出的这一手,已经不亚于马旦全力出手一击,可见此人的厉害。 “若说是延熹郡城有这等高手,那还正常,河东府内小小住户人家,有这等武功,身份肯定有异。”
斯拉一声,蕴含男人无匹真气的丝帕被项央一记大劈棺手斩裂,男人身躯一震,眼中露出惊讶,嘴角也渗出血线。 “大劈棺手?”
项央雄武的身体也是微不可见的颤动一番,随即再无异常,看着那男人气息越发微弱,摇摇头, “何必呢?若是全盛时尚能与我一战,现在出手,不过多耗真气,时日无多了。”
不再与此人纠缠,项央身子一窜离开。 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查探神捕门暗部是否有异,现在得到结论,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至于此人,原本就是重伤之躯,刚刚不顾伤势,强自出手要对付项央,可谓伤上加伤,除非有奇迹,不然长则一年,短则半载,必死无疑。 “咳咳,神捕门的人? 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武功,的确是人才辈出,圣教就算复起,只怕也难以长久。”
男人擦去嘴角的鲜血,看着项央离去,再没有出手。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拜火,拜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小院中一声低吟倍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