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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芷逸这哪还能看不出白晴的异常,忙将窗帘放了下来,关切道:“白姐姐你没事吧。”
白晴用手背揉了揉鼻子,清了清嗓子道:“没事,车夫一夜未眠,你们二人大概也不会驾车,我去换他休息。”
林溪雪点了点头,并未再多问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白晴或许此前也当过流民,而且大概率在此期间发生过一些极度不愉快的事情。 否则,何至于在说出“易子而食”四个字的时候,将后槽牙咬得那么死呢? 但是,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白晴不愿意说,她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强行追问。 “有劳你一夜未眠,去里面歇息吧,我来顶你一段时间。”
“啊,白仙师,这种粗活在怎么能让您来!”
车夫诚惶诚恐道。 “让你去,你就去,还有月余才能抵达东海,你若休息不好,到时候走山路车翻了岂不是更加麻烦?”
“是,是,是,白仙师说的是!”
车夫拽起袖子,将马鞭擦干净,递给白晴,然后深深作揖,跪着爬进了车厢,见了林溪雪和许芷逸二人,又纳头拜了几拜。 “两位小姐,俺叫牛壮,粗人一个,不懂什么礼数,若是冲撞了二位,明说就行,俺肯定改!”
林溪雪微笑着拱手回礼:“牛大哥自便即可。”
牛壮得了应允,从行囊中掏出两个炊饼,一口咬下去直掉渣,油润的碎屑掉了满地都是。 许芷逸见白晴离开车厢,向林溪雪贴了过来,低声道:“林姐姐” 林溪雪明白她大概率是要同自己说穿越的事情,当即使了个眼色,止住了她的话头,毕竟白晴虽然出去了,但谁知道有没有用神识监测周围动向。 穿越一事,非同小可,需得在万全的环境下,再做交流。 许芷逸也很快明白了林溪雪的意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但车厢内也并无什么娱乐,她只得挽着林溪雪的手臂,闭目小憩。 白晴接管马车之后,马车先是停了片刻,随后才继续前行。 林溪雪放出神识,分明看到白晴是回头去找刚才挖观音土的那几个孩子了,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这便超出了她的神识覆盖范围了。 白晴很快便飞了回来,照常驾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牛壮吃完了炊饼,将散落在地上的油渣聚拢起来,抓起来一把送入口中,而后把手探出了窗外,拍了拍手,然后对着林溪雪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许是真的累了,他侧过身子,将行囊和胳膊枕在脖子下面,没多久便彻底睡着了。 不过盏茶的功夫,车厢内便已是鼾声如雷,其间还夹杂者“吱吱”的磨牙声和含糊不清的梦话。 林溪雪僵硬的面皮微微抽动,她倒不是对这车夫有什么意见,毕竟这是生理性因素造成的问题,并非车夫主观能改变的。但这也确实太吵了些,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鼾声如雷是个夸张的形容,然而今天她才明白,这根本就是写实。 可这又能咋办呢,忍着呗 她拿起枕头捂住了耳朵,索性也休息了。 直至傍晚时分,白晴已然驾车驶入了宿城,出具印信后,城内的云州府自然全力配合,将两匹连夜赶路有些疲惫的马,换成了两匹精力颇为充沛的骏马。 另外还设了专门的接风洗尘宴会,邀请三人赴宴,车夫牛壮也顺带沾光,得到了接待。 白晴自己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但考虑到许芷逸还未开始修行,所以到也并未拒绝。 她对许芷逸和牛壮道:“连夜赶路,大家也累了,稍后大家梳洗一番,前去赴宴便是,两个时辰后大家酒足饭饱,我们便出发。”
林溪雪知道自己吃不了这些俗世烟火,但对梳洗这件事情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穿越以来,就没正经洗漱过几次。 数名丫鬟伺候左右,一路侍奉她焚香沐浴,活络肩颈,但她身上的银针却是吸引了丫鬟们的注意。 “小姐,您身上的这三枚银针是否需要奴婢为您取下来?”
“无需介怀,避开就好。”
“奴婢遵命。”
肩颈一通揉捏,林溪雪自然大感放松,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漂浮着各种各样花瓣的水中,依稀倒映出了信梁城外的流民,和官道旁挖观音土的几个孩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忽然觉得有些负罪感,但她又觉得这负罪感来的有些酸腐,甚至可以说是虚伪。 毕竟现在的我,只能付出些毫无价值的同情罢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她很快便也怀疑起这个结论。 我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教育,医疗,农业,一连串的知识在她的脑海中飞闪而过。 而当她想起信梁城中,那个遭受暴行之后,依然愿意维护施暴者的美妇,又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确凿已然没救了。 可是,那美妇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这也不难理解,一个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的人,思维自然也被困死在了这样一个囚笼之中。 如果说这美妇,是打开笼子自己都不愿意飞出来的人,那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人还值得被救呢? 那些在路边挖观音土的孩子,或许还有救? 可我现在哪还有精力去救别人,天尊下落不明,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地陷入幻觉,身上还有白晴种下的禁制,我自己就有解决不完的烂事了。 “小姐,需要为您添些热水吗?”
侍奉丫鬟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溪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叫虹儿。”
“虹儿,你是什么时候到云州府来当下人的?”
“回小姐,奴婢十二岁便进入云州府了,今年虚岁十六。”
“你和我本来是差不多的年纪,可你却要伺候我,你心中没有怨气吗?”
虹儿听了林溪雪如此提问,当即被吓得跪在地上,惊恐道:“奴婢不敢,小姐就是借我一千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怨恨小姐半分。”
“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说实话,我不会怪罪你,更不会将你的回答告诉旁人。”
林溪雪诚恳道。 “奴婢”虹儿咬了咬呀,“我怎么可能没有怨气,可我又能怎么办?相比于那些因为旱灾兵灾成为流民,沦落风尘的女子,我已经是好了百倍千倍。”
“我是有怨气,可我又能怎么办,我从一出生就是贱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虹儿的声音虽然愤怒,但却出奇地冷静。 林溪雪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身边和你一样想法的人,还多吗?”
“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小姐若是想责罚,只管冲我一个人来便是。”
虹儿神情悲壮。 林溪雪见到她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最后再问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