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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洞宾夜探清虚观,本想抓住头戴荷花的神秘女子,没想到三清兜率灯在自己手里爆炸,被震得晕死过去,等醒来时发现不知怎么回事躺在了乱葬岗里,被觅食的狗群围攻,好在发现自己的妙空神指竟然还有额外的功效,把狗群打了个七零八落,心里特别的高兴。
他是高兴了,群獒的首领可别扭了,趴在那气得直哼哼。心说我这几年容易么,乱葬岗里狗是不少,素质太低!什么京巴博美雪纳瑞,泰迪萨摩哈士奇,吃嘛嘛没够,干嘛嘛不行,除了汪汪嘛也不会,费了多大劲才拉起个队伍来,头一次出来打食,一百斤面蒸寿桃,还是废物点心!就这么个干巴小子,刚才看他都要尿裤了,怎么折腾半天还没给放躺下!
头獒气的怒吼一声,群狗闻听纷纷后退。吕洞宾打得正尽兴,没想到自己也有大杀四方的时候,冷不丁群狗回撤,身后恶风袭来,赶紧转身应敌。只见头獒果然经验丰富,没有跟其他狗一样飞身腾跃,反其道而行之,贴着地面扑向他的脚踝。洞宾有点轻敌,倒要看看你嘴快还是我的手快,也不躲闪,下腰一记穿手,冲着头獒的鼻子点去。没想到头獒竟然前腿向旁边急蹬,躲开迎面的一指,后腿攒足劲,斜叉里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向吕洞宾的脖子咬去,快如利闪,竟然不次于武林的高手。
吕洞宾学的功夫就不是为了打架用的。打架是有来有往,我给你一拳,你踢我一腿。偷东西不一样,讲究的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手伸出去掏着就掏着了,掏不着扭头就走,没有等人还手这么一说。所以他的妙空神指三十六招一百零八式谁跟谁都不连着,有管上衣口袋的,有管腰上荷包的,一招冲着一个地方,头一下打不着,后面一点应对也没有。
洞宾眼看自己的招式走空,对方张嘴咬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挡。可手一伸出去就知道坏了,心中暗叫不好,这狗脑袋比自己脑袋还大,满口钢牙好似一排老虎钳子,这要给叼住能挣的开么!到时候群獒一拥而上,自己还是活不了。
唉,没想到我吕洞宾竟然落得这样一个死法,不由得心中万念俱灰。
就在拳头将将被咬到的那刻,怪事又发生了,只见他手指尖竟然射出一道青光,瞬间凝为三尺利刃,唰啦一下从头獒的喉咙穿过,前面进,后面出,扎了一个晶晶亮,透心凉。
群獒都被突然的变故给吓住了,眼看首领一击就要得手,大伙一拥而上,今天晚上好好打个牙祭,没想到对头如此厉害,竟然暗藏杀招。吕洞宾这时候才叫百尺竿头站住脚,千层浪里翻过身,仰天一声长啸,手指尖射出的利刃霎时间锋芒暴涨,光华四射,夺人二目,晃瞎狗眼。最让吕洞宾高兴的是,真要是扔给他一把宝剑攥在手里,他还真不会使,现在手指为柄,光华为刃,指法化作剑法,那真是如虎添翼,隐藏秘籍到手,上上下下左右左右,添了三十条命都不止,真好比虎入狼群,招招不离要害,剑剑索命封喉。
打着打着,吕洞宾觉出有些不对劲,自己虽然剑不走空,几乎每只狗都挨了几下狠的,可是手上的剑也不带血,狗身上的伤也不见红。刚才咽喉中剑的头獒这时候早已站起身来,脖子上连个血丝都没有,精神抖擞,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其他的狗也都明白过味儿来,这个小伙子招数精奇,宝剑挥舞得风雨不透,可是扎在身上不疼也不痒,银样镴枪头,正宗进口啤酒——虎牌的!
狗都明白了吕洞宾能不明白么,闹半天这个飞剑样子好看,其实就是个幌子,自己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跟人家秘籍呢,别说三十条命,三百条命也没用啊!正所谓事不如意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自己这辈子碰到的倒霉事跟谁说谁能信!天地不仁,万物如刍狗,造化弄人,这都是人弄的事么!还想怎么折腾?鸡汤说得好,上天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扇窗户,怎么到我这,开了窗户,外边峭壁悬崖还是绝路,不带这么玩的!
也难怪吕洞宾生气,就好比人困在瀚海沙漠,渴死是惨,可最惨的不是渴死,最惨的是渴死之前,豁然发现远处山坡之下摆着一瓶冰镇的可乐!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拼死拼活爬到近前,举起来一看,生抽!
不喝渴死,喝了齁死,让人何去何从?
吕洞宾现在就是这个状况,要说这飞剑有用吧,飞来飞去连人家一点儿油皮都伤不了,要说没用吧,也亏心,多少有点用,晃眼!
他这飞剑卖相还真不错,上下翻飞舞得风雨不透,端的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狗们也不往前凑合了,看着眼晕,都撤回来围着自己老大趴了一圈,一个个闭目养神。心说你就折腾吧,让你先费点电,看这尺寸顶多两千毫安的,等剩一格了咱们再说。
还真让人家给猜着了,吕洞宾疯魔一样折腾半天,三十六招翻来覆去耍了好几遍,累的嘘嘘带喘,飞剑的锋芒也渐渐黯淡无光。群獒一见时机已到,纷纷站起身来,目露凶光等着头獒一声令下就要冲过去将猎物捕杀当场。
吕洞宾实在是没招了,只能拿出最后的看家绝技。
救命啊!来人啊!再不来人老子就要归天啦!
在这荒郊野外杳无人烟的乱葬岗里,本来四周就安静,这一嗓子扯着脖子玩着命喊出来的救命真可以说响彻云霄,传出多老远。獒犬们也不理他,聚拢到一块一步一步的往前凑合,头獒站在第一个,冷不丁后腿攒劲腾身而起,将吕洞宾一把扑倒在地。
吕洞宾躺在地上都看见狗的后槽牙了,心里反倒平静了,一点也没考虑自己的生死,脑子里反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这群狗冲我光张嘴,怎么不出声呢?
眼看吕洞宾就要丧生狗嘴之下,坟头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怪啸,还真来救星了!群獒就见有条黑影由远及近,速度奇快无比,眨眼间来到近前飞身跃起,一个迎门大踢竟然把头獒踹出去一丈多远,趁着它昏头涨脑,冲上去也不管是脑袋是屁股摁住了就是一顿狂撕乱啃,把头獒咬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连尾巴都给拽掉半根,眼看就剩了半口气。
群獒一见大惊,这是何方妖孽,想我们老大何等的英明神武,一个照面就被干成这样,那还玩什么劲啊,赶紧跑吧,全都夹着尾巴四散奔逃。吕洞宾从地上一骨碌身爬起来,他也不知道谁来了,听着声怪瘆得慌的,抬头仔细观瞧,万幸,还真是个人!
就见来的这位斜对着自己,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嗷嗷的嘶吼,冲着逃跑的群獒正呲牙儿,活像只下山的猛虎!仔细一看,就见这位生的面缸一样矮墩墩的身材,年纪不大腆着个草包肚子,皮肤黝黑,头上缠着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身上袍子油渍麻花已经看不出本色,腰里系着核桃粗细的麻绳,上边斜插一把大菜刀。别看这位穿的邋遢,这把菜刀可太好了,肩宽背厚刃飞薄,磨的锃光瓦亮,寒光闪闪,连把足有二尺多长,一般的菜刀摆在旁边一比就成修脚刀了。把吕洞宾给气的,合算你带着刀呢,那你就剁它不就完了,你咬它干嘛!
甭管怎么说,这是救命的恩人,怎么也得谢谢人家,连忙紧走几步抱拳拱手。蹲着的这位一看狗都跑了,好像也消点气了,一抬头也看见吕洞宾了,四目相对,好么,认识!
呦!这不是宾宾么!
呀!这不是权哥嘛!您怎么跑这来了?
废话!我还问你呢,我怎么跑这来了?
啊?您怎么来的您不知道啊?
大半夜冲到坟地里咬狗的黑胖子跟吕洞宾还真认识,特别熟,多少年的好朋友。此人祖籍四川成都府,现在清平街太白楼掌勺,号称京城第一的大厨——钟离权。话得说明白,这位可不姓钟,姓钟离,这是复姓,从周朝就有。古人复姓比较多,什么尉迟、独孤、南宫、上官、醋溜、宫爆,这都是复姓。现在人复姓少了,有的是为了简略,像南宫就改姓宫,上官就改姓官,两个字变了一个字。也有的是因为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为了跟汉族同化,华夷一体,少数民族的姓就改了汉姓,像鲜卑族的尉迟就改了迟、尉、杨,独孤改了刘,等等不一。还有的属于口味比较重,像后面那俩,人就不姓了,送给土豆丝跟鸡丁了。
钟离权号称京城大厨,可有一样,他可不会做饭,不会做饭怎么当的大厨呢?这也是机缘巧合一段故事。
话说此人祖籍四川成都府金堂县,家里书香门第,几辈子功名,祖上还出过一任巡抚,从二品,正经的副部级。可是到了他父亲这一代,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当了一辈子老秀才。虽然家境小康,日月还过得去,但跟早年官宦之家,门庭若市的景象相比,早已没落了许多。
钟离老先生年轻时热衷功名,起五更爬半夜,全副精力都放在科考上,把生儿子的事就给耽误了,快五十了还没过省试的门槛,这才知道着急。老头有一点好,执着!起五更爬半夜,全副精力又都放在生儿子上,可惜也跟考试一样,死活不中。有人就给他出主意了,生儿子这个事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光着急没用,得补!
老头一听有道理,补!茯苓当归车前子,冬虫夏草藏红花,整根的鹿茸泡黄酒,成型的人参腌咸菜,一天三顿捧着药锅当饭吃。还真别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夫人老蚌生珠,四十有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七斤半的大胖小子顺顺当当的降临人世。
儿子是有了,老头可要坏,补的太过了,食也补,药也补,阴也补,阳也补,补得老人家头昏眼花手哆嗦,高压三百六,低压找不着,血糖一溜儿加减号,等孩子落草过百岁,老头正好过头七。
夫人有了钟离权的时候已经年过四旬,老头一撒手人寰,只能自己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家里状况还算凑合,粗茶淡饭,够吃够喝,勉强过得去但也不富裕。老爷子一辈子考功名,也没个正经营生,就靠吃祖产,到了钟离权这辈可就不能再卖着吃了,家里的几顷薄田再卖了,那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好在钟离权自幼懂事,非常的孝顺,从小帮着母亲擦桌子扫地,择米洗菜,再大点就能下地干活,帮人放牛放羊,让老太太省了不少心。唯一让老人家不太顺心的是,这孩子特别喜欢读书,没事就往村里的学房凑合,家里没钱让他上学,他就听窗户根儿,回到家里拿出自己父亲的书对着念,没有笔墨纸砚,就在地上拿个小棍划了,竟然还练出一笔好字。
要是一般人家有这样用功的孩子,家大人得高兴死。钟离老夫人可不然,她是眼看着自己的老伴一辈子被读书所累,说是吃药补死的,倒不如说是给功名拖累死的,所以打心眼里不愿意钟离权念书,最好一辈子老老实实在家务农,平平安安过日子也就是了。
钟离权孝顺,知道母亲的心思是为了自己好,不敢忤逆,可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能不能做官倒无所谓,主要是想把父亲的脸给挣回来,于是越发努力的读书。
要说他这书念的可太累了,古人苦读诗书的不少,萤囊映雪,凿壁偷光,负薪挂角,韦编三绝,这些人大部分是因为穷,钟离权也不富裕,但他的难不在穷,在躲,念书得躲着老太太,跟做贼一样,藏在犄角旮旯里念,还不能出音儿,只能小声的哼哼,就怕让老太太听见。
老太太也狠了点,怕儿子惦记,把老头留下来的书撕碎了都给垫鸡窝了。要说老太太还是有点犯财迷,真是一把火烧了,钟离权也就没招了,现在垫在鸡窝里,孩子半夜悄悄爬起来又给偷偷捡回去了。床头藏一页,炕洞下埋两篇,猪圈灶台柴房菜窖,整整塞了一院子,孩子跟老太太玩上地道战了。几年下来,钟离权看一页背一页,会一页扔一页,等罪证全消灭了,书也念成了。别人顶多是倒背如流,钟离权是零存整取,四书五经里面随便挑个词儿,告诉你哪篇哪页哪一行,藏在哪头猪爱蹭的哪面墙哪块砖头后面的哪个窟窿里,正宗人肉搜索小引擎。
到钟离权十三岁那年县里考童生,自己趁着放牛的功夫偷着跑去应试,结果一鸣惊人,考了个甲等第一,县太爷亲自点名乡学入廪,县里供柴供米,这就算组织推荐,保送市重点,外加全额奖学金。钟离权高兴,把好消息带回家,满打算这会可能好好读书了,没想到老太太还那句话——
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