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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修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谢云流似乎话中有话。这段历史在史书上本就语焉不详,再加上他一心经商,无心考古,所以自是不知天靖年间,这“空白的历史”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正想从旁敲击时,谢云流一手将郑修提起,丢在地上,再次指着门外:“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可是土匪!能给你客客气气说话你就偷着乐吧,趁着小命还在赶紧滚,别等会俺老妹改变主意了,你想跑都跑不了!记得跑远些,俺老妹箭术如神,只要是在山顶上瞄,十里地内,箭无虚发!”
当年的公孙陌走了没?
在“头痛症”后,郑修的诡物占据上风,此刻郑修早已脱离了公孙陌的记忆影响,在这画中世界不再受公孙陌记忆的操纵。但这一点有利有弊,郑修此刻茫然地坐在地上,他无法知道当年的公孙陌是否也经历了这一幕,是灰溜溜地走了呢,还是有其他原因,留在了寨子里?
是陷阱?
郑修皱眉,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他所指的陷阱,并非说的是谢云流的陷阱,而是画中世界的陷阱。
若他就此离开,会如何?
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画中世界里失去了本心。
假若公孙陌的人魂还藏在画中世界的某个角落,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郑修换位思考的话,他也许会制造出令自己舒服的场景,什么荣华富贵、三妻四妾、温柔乡、美人窝、开趴体之类的桥段,让自己沦陷,沦着沦着就会把“我是郑修”这件事给忘了。
到了最后,他真的会变成“公孙陌”。
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郑修不屑嗤笑,哪个首富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快走快走!”
谢云流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他总觉得老妹对书生的态度奇怪,留他在这里未必是件好事。
“壮士!”
笼子里其余三人一直眼睁睁地看着这幕,直到此时萧不平忍不住了,先是大喊一声“壮士”吸引了谢云流的注意,然后堆起笑脸说道:“你瞧,这世道险恶,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顺便把我们一同放了,我们路上也能照料照料他不是?”
谢云流挠挠胸毛,纳闷道:“他死不死和老子有几毛关系?”
“那,壮士,你就没想着顺带把我们也放了?”
萧不平一愣。
谢云流嘿嘿笑道:“你们留着有用。”
温诗珊冷冷一笑:“萧兄,和这帮贼人说那么多做什么!有本事杀了我们,我们若皱一下眉头,就不姓温!”
萧不平顿时怒了:“姓温的,我萧不平忍你好久了!你自己想死别带上我们成不成?要死自己找根结实的梁悬一束白绫自己上吊去!我说楚兄,你就不说说她?”
楚成风今日异常地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萧不平的话置若罔闻。
砰!
“行了行了!都他娘地给老子闭嘴!”谢云流听着争吵,心烦意燥,一脚踹向萧不平的牢房,那结实的铁栅顿时被踢出一个小凹坑。
郑修默默站起。
他从容地整理衣襟,拍拍下摆沾上的尘土,抬头望向穹顶,两手合拢架在嘴边作出“喇叭”状,深吸一口气,朝穹顶上大喊:“谢洛河!你是不是怕了!”
郑修的声音在山壁中荡出一阵阵回音。
顷刻间。
闹哄哄的山寨内一片死寂。
“哈哈哈——”
“我草,这小子有种呀!”
“大当家的,这你都能忍?”
“咻!”
“我草,老子欣赏他!”
在片刻的死寂后,山寨内爆发出一阵阵哄然大笑,无论是在屋子里睡觉的,在哨岗上值班的,在工坊里打铁的,又或者是在喂马的,一个个都探出头,朝公孙陌这边望来。有人大笑,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
谢云流震惊地看着书生:“你疯了?”
郑修摇头,微微一笑:“我没疯。”
他又扯着嗓子喊:“谢洛河,你是不是不敢赌?怕输?”
咻。
一支长箭从上空射下,贴着萧不平的脑袋削了过去,露出白花花的头皮。
萧不平感觉脑袋一凉,伸手一摸,又薅下了一束头发。
萧不平此刻想哭的心都有了。
怎么还来?
不是,骂你的人是公孙陌,得罪你的人是公孙陌,现在叫嚣的人也是公孙陌,为何受伤的总是我萧不平?
你难道不知倜傥的发型对一位闯荡江湖小有名气的侠之大者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是一位武林侠客的门面!
此刻,他萧不平的门面被反复地削,削平了都!
笼子外书生仍在叫嚣:“谢洛河,有种你跟我赌呀!”
又一箭射来,将大气都不敢出的萧不平那修长的左鬓整齐削下。
萧不平先是一愣,随后哭丧着脸,哀嚎道:
“公孙爷爷,我叫你爷爷了成不?我求你别再说了!既然他们肯放你,你就乖乖走吧!走吧!别回来了!这辈子都别来了!”
郑修背脊挺直,没再叫嚣,昂首挺胸望向穹顶。
仿佛他的目光穿透了山壁,与山壁上的女子隔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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