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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羽清轻笑道。“嗯?”
明心稍作思索,立时明了其中关巧:“不错。孟常轲全力防守,一时半刻之间,七辉难以取胜。念知武功虽高,却是最为心善,边城青攻势突兀,倒也能拖得一时。”
“佛者这般说,倒是太过自谦了。”
杨羽清手掌一翻,天光云影,赫然在握:“从未出手的你,怕是布局者最大的依仗。”
前一刻,尚是款款而谈,一如好友交心,这一刻,却是眉端凝肃杀。剑影腾光挪快,一招,似龙蛇乱舞,化作剑影重重,千光含煞。明心气沉丹田,运走八脉,白色长袍无风自鼓。手指一提,白玉佛珠清脆作响。手掌一扬,佛珠飞打,如缠如卷,于万千剑影之中,锁住天光云影。试探一交锋,彼此深浅,二人心中自知。金石纠缠,一时高下难辨。杨羽清再提功力,长剑连砍带削,明心脚踏玄妙,手划佛印,见招拆招。不知白玉佛珠是以何物相串,饶是天光云影锋利无比,也难以斩断。佛珠更是坚硬,紧扣长剑,分毫不让。“佛者好手段。”
杨羽清不由称赞一声。甫出手,明心不以力敌,反以至柔佛链,牵制杨羽清掌中兵刃。此等心机,着实令杨羽清不得不佩服。“施主亦是好能为。”
对于武林传名,明心从未放在心上,早先,虽听闻杨羽清太原城中平念知、抗南宫,却多是有投机取巧之嫌。而今亲自交手,方知眼前男子,绝非等闲之辈。“佛者赞缪了。”
杨羽清口中笑道,剑势仍是不减。长剑似灵蛇吐信,挑刺点划,四式并一。明心佛功无俦,双眸怒睁,现金刚怒目之像。未待剑招使老,杨羽清撒手弃剑,左运“鬼影手”,右施“碧澜烟手”,双招并流,造化阴阳。突兀变招,明心退而不乱。脚踏天罡步,一手横扫,白玉佛珠宛如人手,持剑挥砍。另一手,掌开八方势,无边佛气,沛然吞吐,化作滔天雄浑,一力破巧。“成就在下的,可不只是剑啊!”
杨羽清轻啸一声,左爪使快,挥洒凌冽,根根手指,宛如钢铁刀剑,撕裂流风。右手运巧,变幻莫测,化作云缭烟绕,踪影无定。一爪一手,刚柔并济。一剑一掌,攻守兼备。只是短暂一瞬,便是十余次生死互换。另一方,七辉剑网密布,银光白芒,交织夺命篇章。奈何孟常轲经验非常,白马枪在握,更添神勇。枪出游龙,或点或拨,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水泼不进,犹未见歹势。不远处,边城青藏锋剑攻而不守,招招狠,式式厉,以搏命之姿,一战念知。念知身冠“耀世三星”之名,武学造诣何等之高。双剑剖划,如白猿探手,一一破招。却是碍于心中慈悲,不愿怒下重着,反被边城青舍命打法所牵制。心中不悦,几几欲以“天罡指穴法”擒下边城青,却是不想,边城青早就提防此招,更是不留余地。一时战况胶着,难分胜负。“嗯?”
愈战愈烈,杨羽清心中思绪却是愈发清晰:“不对,明心看似招招取命,实则故作拖延,莫非……”蓦然心惊,以裴风战心性,断然不会将二人布计告知他人,明心既然不知晓其中关巧,尚有所保留,只能受人吩咐。这背后之人,杨羽清一清二楚。心思把定,招行极端,再运逼命式。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招式瞬变,明心猝不及防,再退数步。杨羽清得理不饶人,抢身攻上,双指勾爪,直取明心双目。明心心头一怒,气贯周身,一掌开天。“啪啦!”
双手一触,惊觉杨羽清乃是虚招,不及反应,杨羽清借力旋身,妙手解玲珑,但听锵然声动,天光云影突破白玉佛链桎梏,弹出一丈余高。明心暗叫不妙,起身便欲夺剑。杨羽清算计在先,双脚替换,一招“春蚕吐丝”,抢先夺命。劲风袭来,明心不敢托大,侧身闪躲,雄掌斜劈。杨羽清变踢为踩,借势一跃冲天,凌空接剑,随即手腕一翻,剑花缤纷而落。三招一式,杨羽清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不见迟疑。明心一招失算,隐隐有着气息滞顿之像,心欲阻拦,却已追之不及。但见杨羽清剑势不减,长剑破风,剑尖直指念知背后“灵台穴”。念知不欲伤人,但先是明心受挫,再来背后之敌出招狠辣,没由心头火起,低声冷哼。不转身,不回头,一剑夺命,先取边城青右肩“肩颈穴”,同时另一剑背后横划,单锋挡关。剑锋未至,剑端青芒吞吐,宛如实质。“竟是剑芒!”
杨羽清心中一颤,已知念知武学修为,绝非先前太原城中所展示般简单,剑上造诣,更堪臻境。若非一直心存善念,多有留手,怕是边城青难抗十招之数。这般一想,杨羽清背心冷汗直冒,暗道侥幸。不然这边家最后血脉,恐是要为自己所毁。剑势出,收招不及。明知低估对手,杨羽清却毫无畏惧。剑势不改,手腕一震,似是银瓶乍破,交织虚影无数。极招冲击,铿锵怒响,火光迸溅。二人各自承劲,气海翻覆。念知闷哼一声,一身内家玄门功法,尽展腾挪之妙,灌注长剑一身。剑身吐息,与边城青剑刃交接一瞬,力透金石,边城青难当其锋,连退数步,方才化消剑劲。不待气息平稳,明心白玉佛链挥扫而来。尚未临身,无俦佛力,弥天盖地。深知此局绝难全身而退,杨羽清心念一横,天光云影回旋反削,一阻佛链雄威。身做穿花蝴蝶,脚踏八卦游龙,若虚还实,奥妙无双。快步游走,且战且退。眼见明心、念知二人,一链双剑,配合无间。边城青不敢放松,藏锋剑一振,相助孟常轲。一枪战七辉。孟常轲有意拖延,长枪使圆,饶是七辉剑势绵绵不绝,仍是将己身护得水泄不通。七辉剑势交错,化作漫天剑网,如水银泄底,无处不至,愈战,愈见剑势凌厉。一时间,孟常轲处处受制,气势一衰,破绽渐出。身陷危机之际,边城青剑扫青锋,出招便是绝不容情。腹背受敌,七辉剑阵顿时一滞。孟常轲捉紧时机,枪动八方威,惊破九天厥,凝聚一线,与边城青内外呼应,齐攻一人。拼着深受重创,孟常轲也要留下一人。七辉同气连枝,眼见同修生死一线,连忙一转剑势,以护为先。孟常轲枪势何等霸道,蓄势以发,万千雄劲汇于一点,霎时枪剑铮鏦,七辉剑阵,破!战势逆转,孟常轲却是毫不恋战,白马枪虚晃一招,劈开路径,与边城青抽身而退。眼见孟、边二人离开战团,杨羽清反守为攻,单剑抗双锋,铁掌斗佛链,一招双式。但得一丝喘气之机,旋身退步,起手,抛出一把银针,趁着明心等人躲避暗器之时,快步离去。“嗯?”
银针落地,念知双剑背持,目眺四方:“人已不见。”
转身,朝七辉走去,端看片刻,问道:“可有受伤?”
但见七辉中一人说道“并无受伤”,这才将目光落回明心身上。“安然便好。”
明心指捻玉佛珠,看向杨羽清等人远去方向,心思沉静,古井无波:“此行只为试探,无需徒添伤患。既然试探已成,这便回去。”
且说杨羽清三人,一路奔走,察觉后方并无追兵,安心之余,更是疑心。挂念张凤兮等人安危,却又唯恐迟则生变,见前方马厮中,马匹悠然。顾不得招呼,丢下一锭白银,便砍断绳索,策马飞驰。中原正统之人倒也信用,荆州城内外兵将尽数撤下。一行人快马奔走,无人阻拦。不消片刻,已出得荆州城。抬眼处,天地一色,幽暗深邃,无远坲界。天星暗淡,树影萧索,徒添得一抹悲伤愁绪。孟常轲心中一动,思绪纷纷,如鲠在喉:“怕是张堂主等人亦陷险地,这般离去,岂不置其生死于不顾。不若如此,二位先行前往约定地点,由在下返回荆州探寻。”
“孟兄高义,在下着实佩服。”
杨羽清点头说道。回首一看荆州城,城墙高耸,深入九阙,又道:“依在下看来,此行即便遇上正统之人,最坏,亦是刀都等人。以张堂主三人手段,纵然不能取胜,若要离去,并非难事。孟兄若是折返,此中变故难以言说。”
“也罢,”孟常轲长叹一声:“既然原定计划如此,也无需多生事端。但若万一,在下拼得枪断人亡,也要让正统痛上一痛。”
不再多言,三人一夹马腹,化作滚滚尘浪,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天色转明,曙光乍现,照得眼前一片树木参差,怪石嶙峋,勾勒出一条细长狭道。狭道一侧临水,一侧近山,化作天然险地。三人走近狭口,便听一人“哈哈”大笑:“劣者早就猜到,三位全身而退绝非难事,果不其然。”
说话间,一条儒雅身影漫步而来,不是张凤兮更是何人?随后,齐林王、苏曼二人,渐露身形。“呵,在下也料得,凭刀都之能绝难阻下三位脚步。却是不想,比我等尚且快了不少。”
杨羽清莞尔一笑,一步跃下马背,望向狭道,悠长深邃,不见究里,山石相近,树木相邻浑然天成。不由赞叹天地之神奇。“相比之下,刀都一人,终是比较明心、念知好些对付。”
张凤兮说道。“还有峨嵋七辉。”
孟常轲笑道。随后与边城青各自下马。“青峰七辉剑阵?”
齐林王眉间一挑,眼色变幻,心思不明。孟常轲也是豁达之人,见一行六人,安然无恙,放心下来,当下比划着。口中三分精彩,听者七分惊心。几几险象环生,如在眼前,令人不由暗中捏汗。心惊之余,对翠袍男子身份更是猜疑,二者,念知双剑之能,亦是远出几人预料。杨羽清不欲多做逗留,看看天色,说道:“虽说此去洞庭路上,明心等人不会多有为难,但时间紧迫,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几人亦觉如此,六人分乘三马,进入狭道。不多时,入口隐约不见,前路愈发窄小。杨羽清疑问道:“若是他们赶来,前往洞庭湖,可是只有此一途?”
“若是当真来到此处,的确只是有此一道。不过若是改道而行,或是乘船,那便说不准了。”
张凤兮说道。“这口头约定,谁又能当得真。依小女子看来,说不得那人反悔,已经派人追来。”
苏曼娇哼一声,身姿轻颤,着实令人神摇意乱。饶是边城青女儿之身,被苏曼拦腰一抱,亦是不由面红耳赤,暗自“呸”了声。“不错。”
杨羽清陡然一勒马缰,反身跃下,将缰绳交于张凤兮,道:“若是他们不走此路倒也罢了,若是穷追不舍,或者跟踪而来,少不得摆个阵式,也好拖延一番。”
“嗯?”
苏漫嘴角揶着一分似笑非笑:“这寻常阵法,无非借助周遭环境,而成迷幻局势,亦或依奇门之术,令阵中之人以一当十。却是不知杨公子欲布下何种阵法?”
说道此处,众人亦是不由将目光落在杨羽清身上。明知苏漫有心试探,张凤兮连忙出言调节:“此行洞庭湖,我等较快脚步,谅明心等人也是追赶不及,杨兄无需麻烦。”
杨羽清爽朗一笑,一手指向出口,道:“一路行来,在下观此地内窄外宽,虽非峡谷,却是自成聚风纳势。此道坐北朝南,两侧石壁高耸,常年无阳光照射,又临水岸,本是极阴之所。在下恰巧知晓一部阵法,由阴转阳,借风生刃。不敢妄言高明,但若不识阵中机巧,想要通过此地,不付出代价,怕是不行。”
晌午时分,金凤当空。天地之间,阴气消弭,阳气鼎盛,骤成青天无暇,万里无云之态。林荫道上,翠袍男子率兵而至。一步相近,引得阴风大作,不由脚步迟疑:“是阵法。”
“何阵?”
明心沉声一问。向前一步,与翠袍男子并肩而立。没由,心血一滞,倒抽一口凉气。见翠袍男子并未作答,刀都真气凝聚周身,道:“既然瞧不出端倪,便由刀某先行一探。”
“前辈当小心为上。”
翠袍男子说道:“此中恐有凶险,切记不可躁进。先行乾位,再入坎位,转进明夷。由阳入水,入水转火。此中一但危机,当及时原路返回。”
“好。”
刀都回应一声,双足点地,纵身飞入。一足踏地,不偏不倚,稳如乾位。一时劲风扫面,如刀割剑划,阵阵生疼。“不好!”
翠袍男子低声一叫,正欲叫住刀都,哪知刀都口中一咤,斜步一移。不想,刀都身动虽快,厉风更急。未等刀都脚步落稳,劲风化刃,一时一身道袍,伤痕累累。刀都吃惊之迹,不敢逞强,连忙退步离开。“呵,好高明的手段。”
见刀都全身而退,翠袍男子暗自舒心,反观谷中之阵,心有定论:“以阴反阳,无中生有。好一手‘阴阳折冲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