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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黎趴在课桌上，无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是她来到海城的第三个月了，她记得那天从墓园出来思绪就开始浑浑噩噩。是她的父亲开着车带她离开墓园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去干嘛。
再次睁开眼又是在雪白墙壁的医院里，再后来每天清醒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她是想那样睡过去的，但是她梦见奶奶了，她说：要看昭昭拿第一名，送昭昭上大学。
手术后是辛穆照顾着桑黎，她好像变了，但实际并没有，桑黎知道是因为父亲要求的。
“小姑娘，我推你去下面草地晒晒太阳吧？”护士看着坐在窗边发呆的小姑娘笑着说。
桑黎收回酸涩的视线，眨了眨眼：“谢谢。”
阳光很舒服，桑黎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晒过太阳了。视线在周围随意的观赏着。
倏然眼眸骤缩，‘海城中心医院’，几个大字高高挂在顶楼天台，也挂在了桑黎的心头上。
她看向周围，越看越感觉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气味。
桑黎双手微颤又快速的推着轮椅的两边，轮椅不稳侧翻，纤瘦的女孩栽倒在草地上，周围的人都纷纷围上来关心询问。
“桑黎，你在干嘛，怎么一点都不省心，晒个太阳也能出事。”没见到人却先听到辛穆的声音。依旧是那不耐烦的口吻。
桑黎是被陌生人扶起的。
她看着辛穆，眼里是强装镇定，语气冷硬地问：“这是哪？我要回家。”
“回家？你这样子回什么家？”辛穆瞟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桑黎，讥讽着说。
“我要回家，我要回永江，你们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来海城。我要回去。”桑黎有些情绪崩溃。
辛穆听到这儿，才正视着桑黎，“凭什么？你是我生的，我们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回永江？回去干嘛，你一个人留在永江能干嘛？”辛穆觉得自己被桑黎给气到了，居然敢跟她说‘凭什么’。
“那又怎样，我不需要你们养着。我自己可以养活我自己。你们凭什么总是这样从不问问我的意见，当初说丢就丢，现在又是说带走就带走，我也是人啊。你说我是你生的，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亲生女儿吗？咳咳”多年的怨愤今日全部倾泻。
桑黎情绪激动的痛诉着，脸色因为咳嗽而变红。
辛穆没想到印象里那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小声喊着她妈妈的女孩会这样大声的质问她。
一时被这质问怔愣住。
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和指指点点。辛穆才回过神。
恨恨地说：“桑黎，你闹够没有，你是我生的，从小到大吃的穿的也从来没给你缺过，甚至都是最好的，你还在这里无理取闹什么？”
她自问从没有亏欠桑黎什么，即便她真的很讨厌桑黎。从小就冷心冷血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她和阿定，只有她的阿誉最好了。想到桑誉，辛穆眼神变得有丝偏执。
她目光狠厉的看向桑黎，“你害死了你哥哥，现在你奶奶也不在了，我早就说了你就是个灾星，当初还在我肚子里就想害死我。桑定为什么还要管你。”
桑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着：“我要回家。”
而闻讯赶来的桑定听到辛穆的话，大声阻止：“小穆，你在瞎说什么。”伸手拉开辛穆。
蹲在桑黎轮椅前，轻声说：“昭昭，你妈妈刚说的不是有意的，她是你妈妈。”
桑黎依旧是没有反应，桑定握着女孩一只手，手背上都是青紫的针眼，桑定看着心头发酸，眼眶微微泛红。
“昭昭，以后我们就在海城生活好不好？奶奶不在了，爸妈陪着你好不好？”男人轻声恳求着自己的女儿。
桑黎这才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的鬓角有几根白发。
女孩双眼盈满泪水像是随时就会掉下来，声音轻细地问：“我可不可回永江啊？爸爸，我想回永江。”
声音哽咽，双颊两行清泪滑落至尖瘦的下巴，滴落在宽大的病服上。
可是，桑定接下来的话更是残酷，“我已经给你转学了，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你还要读书还要考大学。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你奶奶要考上b大给她看的吗？”
“爸爸答应你，只要你乖乖读完高三，高考完你想做什么想去哪儿，爸爸和妈妈都不会阻拦你，好不好？”
“就留这一年，就一年，好不好？”
这些日子，他就是怕桑黎会受刺激，一直瞒着没告诉她，他把她直接带来了海城，甚至自作主张给她转了学。
桑黎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是啊，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就这样吧。
在哪都一样，在乎她的人都不在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脑中闪过少女热烈的笑和少年白衣挺拔俊秀的身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好看的杏眼里都是讥讽与失望。
那样优秀卓越的男生，应当配上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才对。
桑黎和江惟言之间啊，
就像飞鸟与鱼，
他们，一个翱翔宽阔天际，一个深潜海底深渊
飞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桑黎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把脸埋进臂弯里，右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手心紧紧攥着一个黄色的符，大拇指细细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