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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黄澄澄的烛光将小厅里照得透亮。桌上佳肴珍馐,色香俱全,美酒在侧,馥郁芬芳。那酒香深吸一口,就似有一股暖流自鼻中钻入,沿着喉腔浸润肺腑,再长呼一口气,香气直顶天灵,醒脑怡神。
云天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点头笑道:“不愧皇宫中的百年佳酿,香气悠远,回味绵长,好酒,真是好酒。”
桌上共坐着四人,自然就是他和三位巫王。闵卓笑道:“这酒乃是当年的天下第一酒师所酿,专供我父皇享用,寻常人便是闻都闻不上一口。”
毕方接道:“此酒还剩三坛,平日里我们兄弟俩都舍不得喝,公子若是喜欢,就一并赠与公子了。”
云天连忙摆手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勿须三坛,两坛足矣,两坛足矣。”众人听得哈哈大笑。
栾羡笑意微露道:“两位殿下怕是不知,若论酿酒技艺,云公子的夫人可是天下无双。我曾听常兮说过,她亲手酿制的‘琼浆玉露’,香飘十里,天上难觅。”
寻常人若能喝到这御酒,定是摇头晃脑,万千赞叹,见云天只是简单称赞两句,他岂能不知,这御酒定是难以与那琼浆玉露相媲美。
“哦?竟有如此神奇?”两位殿下面露讶色,望着云天,啧啧赞道,“尊夫人真是绝世无双的妙人呐!”
云天随口打了个哈哈,与他们欢声谈笑,酒过三巡之后,笑意渐敛。见状,三位巫王也放下酒杯,定定地看着他。
他将腰间的黑色小袋取下,放在桌子上,袋口尚未打开,三人似乎又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寒意。定睛打量片刻,闵卓皱眉问道:“公子,这袋中到底是何等神物?竟能轻而易举治好空瞳疫?”
云天缓缓说道:“我若说,这袋中并非人间之物,而是鬼界之物,两位殿下信是不信?”
“鬼界?”三人听得瞪大了眼睛,讷讷然相视片刻,闵卓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袋中有一股极寒的阴气,我只有在卫邙山中才隐约感受到过。若公子说袋里是鬼界之物,我信!”其余两人纷纷点头。
云天甚觉欣慰,暗想,此番决定,果然没错。毕方不解道:“阴阳二界,生死相隔,公子为何会拥有鬼界之物?”
云天露出一丝苦笑,坦言道:“我若说,此物是我去鬼界走了一遭,从那里带回,三位信是不信?”
“什么!?公子莫要说笑,你分明是活人之身,如何能去往鬼界?”闵卓听得讶然失色。
栾羡也满脸不可思议,诧异道:“阴阳二界相交之处,有冥泉弱水相阻隔,人间活物触之即死,公子怎可能以活人之身去到鬼界?”
云天苦笑不已道:“在下天生倒霉,如今丰都城下的往生门被封死,以至于人间的阴阳二气失衡,土地无故荒芜,婴儿罹患空瞳,若长此以往,三百年内,人间万物生灵将不复存在。幽冥君主曾有预言,大道有序,否极泰来,世间会出现一个‘阳冥行者’,能行走于阴阳二界,拨乱反正。很不幸,那人正是在下。”
三人听得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还是闵卓第一个回过神,诧然道:“公子,你可知你方才所言,若叫旁人听到,定会将你视作鬼邪附身?”
云天淡淡一笑,“所以,这话我才只说给你们三位听。”
毕方皱眉问道:“公子为何相信我们?”
云天缓缓解释道:“因为你们三位,都曾是巫贤天子座下的巫王,尤其两位殿下更是应该清楚,天子一生所愿,就是定立阴阳轮回之道,消弭人鬼二界之乱象。两位殿下若是相信天子,相信那阴阳轮回之道,就应该明白,在下方才所言,是否是被鬼邪附身。”
厅中陷入一片沉寂,过了许久,才听毕方吃吃问道:“阴阳二气失衡?阳冥行者?公子所言……当真?”
云天并未答话,缓缓将那小袋打开,惊人的阴寒之气勃然迸发。三人神色一凛,定睛细看,只见他将手缓缓伸进小袋之中,随着一抹幽光闪现,逼人的寒气刹那间如狂风拂面!
三人心中大骇,起身疾退至三丈开外,真气流转,在周身形成一股有如实质的紫色罡气,勉强将那寒气抵御在外。随着幽暗的光芒绽放,云天将一块暗黑色的晶石从袋中拿了出来,呈现在三人面前。
刹那间,强烈的阴寒之气如山崩海啸席卷四周,将整个小厅笼罩,方圆二十丈内阴风呼嚎,尤甚凛冬!好在云天早有照会,让闵卓将周边的侍从亲眷全部支走,否则定要将他们吓破了胆。
“此乃鬼界至阴之气之根源,冥渊精魄,是我从忘川尽头取来,准备以此向世人证明,阴阳二界相依相存之正道。”说完,云天就将精魄又收回了小袋中,并将袋口系好,微笑着问道,“现在三位相信,我是那阳冥行者了么?”
寒气如激流涌退,顷刻消散于无形,三位巫王收敛气势,神情骇然。刚刚那精魄若不及时收起,他们怕是都无法在厅里继续待下去,可云天却是直接将精魄拿在手中,丝毫不受阴气侵蚀,这一刻,哪还容得他们不信。
回到桌前缓缓坐下,闵卓骇然道:“公子说,若照现在这般,不出三百年,人间万物生灵将不复存在,这是真的么?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云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定声道:“若要免除浩劫,别无他法,唯有解开丰都城下的阴阳双轮咒,重开阴阳轮回之道!”
“解咒?若解开那祭咒,岂不意味着……”三人脸色一阵泛白。
云天放下酒杯,无奈一叹,凛然道:“意味着那鬼兽,寒骨玄翼龙,将重临人间,生灵涂炭,死难无数,在所难免!”
毕方满目惊骇道:“公子,你可知鬼兽重临人间,将是何等灾难?当年的天倾大劫,正是因为鬼兽身上散发的极阴之气所致,而且那怪物的肉身是阴歧天子的兽身,不死不灭!它若临世,你叫世人如何应对?”
云天镇定说道:“当年神女以造化神器五行毓璃盏创立四极天柱,如今天地根基稳固,就算鬼兽临世,也不用再担心有天倾之危。至于那鬼兽的肉身,阴歧天子的女儿,阴山妖王箬羽淸,只要她肯出手,就能杀了那鬼兽。”
“休要提那婆娘!”闵卓恨恨道,“我们自然知道那婆娘是唯一能杀死鬼兽之人,当年鬼兽横行肆虐,我们早就去请过她,可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担那虚伪的弑父之名!若非如此,最后又何须众人献祭,施展那阴阳双轮咒!”
云天听得暗自叹息不已,心想,“箬姐姐,那鬼兽只不过是顶着阴歧天子的躯壳而已,根本就不是你父皇,你为何要如此固执……”想了想,说道,“此次若能解了阴阳双轮咒,我定会想办法说服妖王,让她无论如何赶来相助。”
“若她仍旧不来呢?”许久不开口的栾羡问了一句。
“若她真的不来……三位说说,那祭咒该解还是不该解?”云天平静地望着三人。
厅中再次陷入沉默,闵卓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时而叹惋,时而悲戚,时而阴郁,时而愤恨。突然“嘭”地一声,一拳砸在桌面上,将杯盏震倒一片,厉声道:“我就知道!当年西南北三境凡人借阴鬼之祸起兵造反,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无端妄言!是他们……生生惹下了这无边的祸事!”
毕方咬牙切齿,冷冷说道:“去年西域重现鬼祸之时,我就猜到,当年根本就是三境凡人与雷宫仙人勾结,借阴鬼之祸来污蔑父皇的阴阳之道,好给他们造反找个借口!这些……该死的凡人!”
沉默片刻,云天轻声叹道:“百年已过,事到如今,说来何益。二位殿下,还是着眼于当下吧。”
闵卓反复思虑一番,沉声道:“公子,事关天下苍生,恕我无法回答你那祭咒该不该解。现我只问你,你打算如何借这袋中之物,向世人证明阴阳正道?”
此事云天早已想好,缓缓说道:“现在我这袋中之物,只能在三位面前展示。如两位殿下所言,三境凡人当年借鬼祸起兵,现在若叫他们看见这袋中之物,定会说是鬼邪之物。我方才所言,至少目前,无人会信,也无人敢信,所以,我打算将此物留在这城主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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