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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觞之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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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伏獠国驿馆内有客到访,陆吾步入厅中一看,来人乃是异人国主鸣渊来。两国都是流觞小国,国境相邻,二人也是多年的交情,自是免了客套,吩咐随从端来酒菜,对面而坐。

一杯热酒下肚,驱散了秋夜的凉意,鸣渊来率先开口道:“陆兄,你与澄脐九寨往来颇多,敢问,对那西王母……作何看法?”

陆吾自是早就猜到他的来意,端着酒杯似品似闻,想到玉瑶仅才登上王位,连一道诏令都尚未下达,就将不可一世的西域诸国搅得惶惶不安,心生感叹之时又颇有一丝无奈。

放下酒杯,缓缓道:“她是这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论智谋,论手段,只怕当世无人能及。去年在王城,鸣老弟不也见识过她的手段么,你又作何看法?”

鸣渊来想了想,沉声道:“杀伐果断,嚣张跋扈,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陆吾听得眉头一挑,微觉好笑道:“哦?老弟对她就是如此看法?”

鸣渊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起身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当日四国兵马围困王城,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当着西域诸国和四境王侯的面,千亢国公子被她斩首,云脊国公子差点也被斩首,刕阳国大公子被她连扇三个耳光,这……这可是我西域最强的几个诸侯国!你看她可有一点顾忌?”

陆吾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接话。

鸣渊来继续道:“此次集萃论政,吾等跋山涉水,远道而来,她就这么将咱们晾在一旁。论政之期已过了三日,她躲在旭珠峰上连面都不露一个。对了陆兄,你可还记得上次四帝会盟?她竟连几颗蟠桃都不给众国主尝尝,据说全都被她拿去酿酒了……”

说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愤懑道:“诸国国主在她眼中,只怕是连山里的竹鼠都不如,陆兄,你说她可有一点将咱们当回事?”

异人国虽是小国,却也占据着一方流觞沃土,鸣渊来担任国主多年,在西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先帝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如今却被一个女人如此无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陆吾笑着道:“如此说来,鸣老弟是不支持她登上王位了?”

鸣渊来叹道:“咱们支不支持有何意义?琼华宫都建好了,会盟也会过了,西王母之名早已传遍九州四海。少昊此次乾纲独断,分明就是在昭示诸国,他要一条道走到底了!”

陆吾好奇道:“鸣老弟一直以来不都是支持少昊的么?怎的如今态度却变了?”

鸣渊来道:“上次少昊是与尚廉固那老鬼争夺王位,我自是支持他,但这一次……那女人于西域而言,到底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

陆吾乃是活了一百多岁的人精,岂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鸣老弟,你心里的担忧,怕是不止如此吧?”

鸣渊来转头望来,与他相视一眼,心知瞒他不住,干脆坦言道:“陆兄定也清楚,我异人四城向来不和,妖、兽二城不知何时竟已归顺了少昊,想来定是得了什么许诺。如今少昊请来西王母相助,若真叫二王成就伟业,妖、兽二城便立下不世之功,今后流觞泽,怕是就无我仙、巫二城容身之处了。”

“事到如今,那鸣老弟作何打算?”陆吾又问道。

“我异人国实力衰微,打不打算又能怎样,可不像你伏獠国,有一支虎狼之师,令诸方忌惮。”鸣渊来行至陆吾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可否请陆兄透个底,你伏獠国到底站在哪一边?若王命下达,你伏虢军奉命……还是抗命?”

此事在陆吾心里实则纠结已久,按说玉瑶智勇无双,天生王者气象,又与伏獠国十分交好,如今登上西域王位,伏虢军自当听命,可是见识过她那一招“十日曜天”之后,心里又颇有顾忌。

“她脾性暴烈,手段狠辣,既已登上西域王位,定不会任由诸国继续耀武扬威,一场大战只怕在所难免。我伏虢军若听命于她,不知要染上多少无辜鲜血……天劫将至,苍生不易,外界还有北境之人虎视眈眈,此时大兴刀兵当真合适么?世人在她眼中如同草芥,只怕她难免会做出偏激之事,届时我们还应听之任之么?”

沉默良久,叹声说道:“我伏虢军建军宗旨是为破厄渡难,护佑苍生,而非权谋攻伐,争权夺势。正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若有朝一日王命下达,我自当先看看,那王命到底是什么。”

君子国驿馆内,同样深夜未眠。厅里坐着五人,气氛异常沉闷。国主尚廉固双目无神地坐于上位,仅仅一年光景,整个人竟已是满头白发,憔悴异常,与过去那个精神矍铄,威风凛凛的尚国主简直判若两人。

下方坐着少国主兀宁筵,大将军辛师鳌,无拘国主厉南殇,以及洣苼郡主。洣苼手中抱着两个婴儿,此刻已安然熟睡。

说起洣苼与这两个孩子,那已是整个雷泽的笑谈。她本是漳汐国主长女,匈安黎为与君子国结盟而将其嫁给兀宁筵。而兀宁筵与厉南殇这对亲兄弟,自年少时就有共妻之癖,婚典当日,兀宁筵因被云天砍了一刀,留下残疾,无法行人事,厉南殇直接在新婚之夜就替他当了新郎官。

后来兄弟俩几经周折,终于得到复生草,将身体残缺修复,自此便与洣苼过起荒唐无度的日子。洣苼的两个孩子是对双胞胎,但相貌却是截然不同,一个像兀宁筵,一个像厉南殇,一时间蔚为奇观。

明眼人自然都知晓是怎么回事,厉南殇不以为忤,反以为荣,不仅将此事大肆宣扬,还堂而皇之地册封自己的兄嫂洣苼为无拘夫人。

厉南殇行事不拘礼法,乖张邪异,旁人早已见怪不怪。洣苼被二人肆意亵玩,时日久了似乎也已麻木,对外界的眼光视而不见,但是对自己的两个孩儿依然疼爱无比。

换作以往,尚廉固定要将两个逆子骂得狗血喷头,但是这一次,他已然心力交瘁,再也提不动嗓门。看着洣苼手中的两个孩子,老眼之中一片灰暗,干涸的嘴唇似乎连张开的力气也没有了。

“砰!!”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厉南殇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声叱道,“全都哭丧个脸作甚!咱们是来参加论政,不是来奔丧的!常昊那老鬼的丧典上也没见你们这幅德行!”

兀宁筵连忙扯了扯他衣角,对他连使眼色。可厉南殇被晾了几日,心气本就不顺,此刻看着老鬼灰心丧志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嘭得一脚将桌案踹翻,指着众人怒道:“你们全都哑巴了么!若等那女人坐稳王位,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们!咱们须得尽快商议个对策才是!”

辛师鳌气得胡须微颤,咬牙切齿道:“不妨请厉国主先说说,你有何对策!”

厉南殇怒吼道:“这还用想么!当然是联合诸国,在集萃论政时将那女人赶下王位!”

“赶?当日登基大典,四帝在场,你怎不将桌案一脚踢翻?怎不嚷嚷着将她赶下王位?现在木已成舟,就知道在这窝里横!”辛师鳌横眉怒目,满腔的怒火已然压抑不住。

此言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厉南殇气得面目扭曲,苍白瘦削的脸孔宛如恶鬼,指着他道:“你这奴才!竟敢在本国主面前如此放肆,你想造反不成!”

辛师鳌怒拍桌案,厉声喝道:“本将一生忠于君子国!与你无拘国何干!?造反?我造得谁的反?”

“你找死!!”厉南殇当即就要上来动手,好在兀宁筵还算能镇得住他,最后才将他按回了座位。

辛师鳌的这股怒火在心里憋得太久,过去这两年他看遍了尚廉固父子三人做下的蠢事,此刻一通发泄顿觉通体舒畅,对着厉南殇重重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而尚廉固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对这一切好似漠不关心一样。看着他变成如今这般苍老颓废,辛师鳌痛心之余又不禁暗道一句活该。

安抚住厉南殇以后,兀宁筵颇有些意外地朝辛师鳌望了一眼,缓缓道:“辛将军方才所言或有不妥,何谓木已成舟?世人皆知,那女人原本是澄脐山里的蛮夷,与我西域毫无关联,现在突然登上西域王位,且不说诸位国主认不认她,就是西域百姓也未必认她。咱们只要联合诸国齐力抵制,她那来路不正的王位怎能坐得稳当。”

“联合诸国?”辛师鳌听得冷笑不已,指着厉南殇和洣苼怀里的孩子,忿然斥道,“瞧瞧你们过去都干了些什么!去年那阴鬼之祸是怎么回事?咱们早已众叛亲离,诸国还有谁愿与君子无拘两国为伍!”

“放屁!谁说咱们众叛亲离!”厉南殇又勃然起身,走到洣苼跟前,沉声说道,“洣苼,此次论政若不能将那女人赶出西域,你便给你父主修书一封,让他与咱们一起合兵攻打白帝城!”

“不行!父主绝不会同意的!”洣苼连连摇头,望着他那癫狂的模样,目光里满是惧意。

“怎么不行!你父主一直最听你的话,去年你一封书信不就让漳汐兵马止步长羊山,只要你肯求他,他定会答应的!”厉南殇握住她柔弱的肩膀,掌心稍一用力,就叫洣苼疼得皱起眉头。

“不行!这次绝对不行!”纵然心有畏惧,洣苼依旧坚决摇头,急声道,“云脊千亢早已与君子国交恶,父主若答应你,定会引火上身,到时漳汐国将有灭顶之灾!”

“连你也不肯帮我!?”厉南殇面目狰狞,一声怒喝,将洣苼怀里的两个孩子全部惊醒,立时哇哇大哭起来。洣苼泪落两行,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绝望。

兀宁筵看得不忍,连忙过来将他拉开,对洣苼和孩儿好一番安抚,最后让洣苼带着孩子先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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