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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挥挥手,地痞们就让出了铁铺大门,耿忠不敢多言,抱起耿凡就进了铁铺。
耿忠一路进到了后院将耿凡放到自己屋里的床上,就去往了师傅房中。耿忠性子踏实,寡言勤做,老早就被铁铺的东家高师傅看中,今年年初收作了衣钵弟子。
耿凡躺在床上无力动弹,半个时辰后只听见耿忠走去前铺,大概是拿银钱打发了地痞,只是铁铺本就快山穷水尽,这时又从哪里弄银钱呢?
而自己这具身体,几年后就到了发育生长的关键时期,如果长期的营养不良怕是活不长啊。思绪万千理不清,耿凡渐渐眼皮沉重的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耿凡醒转,见到耿忠正与师傅在小声交谈。高师傅年过八十,身材高大,须发皆白,见耿凡睁眼就笑着走近床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
随后做个惊奇的表情说道:“晚上莫出门乱走,镇上拐子多,乞儿,青皮,街溜子碰上了没等你眨眼就一抹,你小小的人就没了!”
说着还伸手抓一把耿凡脸前空气。
此后耿凡就在铁铺中住下。
铁铺的前店与作坊合计原有近三十多人,如今只剩高师傅与耿忠和两名无处安身的小斯,其余人等俱都遣散了,实在养不起。
当日打发地痞的银钱是高师傅将铁铺抵给了码头的船帮换来的。船帮指派了一名叫陈长的护法驻守店铺,还按入门弟子的规矩教授起耿忠武艺。
船帮最早是由码头脚力为守住埠头运货营生而自保结派而来,经过一百年多年的发展,如今有帮众两百余,虽是一群靠卖苦力生存的劳动者,却是维护湾口镇海贸繁盛的支柱。
铁铺如今靠着耿忠加两名小斯日夜劳作,再加上一点抵押铺子的剩余钱财,虽是粗茶淡饭,但耿凡起初担忧的挨饿总算没有再经历过。
生活暂时稳定下来,耿凡立即又恢复了前世的部分作态,每日念诵起黄庭。独自在房里闲极无聊时,又开始结跏趺坐行功练气起来。
也许是远离了前世的琐事杂念,又或许是有了一副幼小纯净的身体,不过半年耿凡竟然成功入了定中。
体验了入定的奇妙后,耿凡激动不已,每日除了被兄长强拉来练武站桩的时间外,都躲在房里打坐。
这日他用木炭在墙壁上以圆点为珠,线条作梁框,细致地画出一幅算盘。盯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闭眼皱眉,以手撑腮,指头点着后脑带着节奏。
他静功修行的根本功法是《黄庭内景玉经》。此部经典乃前世两晋时,由上清派祖师广传天下,汇集了道家炼神存想等静功修炼之大成。
此经假人身为宇宙,描述了如何通过炼窍与存思观想的方法,养炼出人体器官之神。耿凡观想算盘,首选的就是泥丸窍神精根。
精根乃人身脑神,非自然神灵,乃大脑功能的具现化,更是极致超常的强大化,妙用无穷而比作神灵,功行加深及至圆满后更可能强过神灵!
岁月流转,一晃两年过去。
两年来,作息规律,日日练武的耿凡茁壮成长。功行修为已可收放自如,一日入定能持续十个时辰以上直至饿出定,功行火候已到了一小阶段瓶口。
高师傅在这两三年里身体日渐衰弱,耿忠诸般照顾耿凡,留足了食粮,耿凡万般推让不过,而自己刚成年却已有弯腰驼背的小老头之相。
祥和的古旗每月都会派遣手下爪牙来铁铺收取街头规费和上缴镇贼曹衙门的赋税,不拖延!不讲情面!赋税固定,而规费逐年提高,敢道半个不字风雨立来!
这日三人简单吃过一顿饭,看着高师傅与耿忠二人满面沧桑,耿凡决心不再坐视了。
随后一连三日耿凡都会偷溜出铁铺,跑到镇上西二街的集市上呆一个多时辰,假作顽童乱跑,实则时刻盯着身周的一切人和物。
这条街每日刚到卯时就开始人来人往,街上店铺有酒肆茶楼和镇上唯二的两家青楼。边陲小镇也无宵禁,那酒肆青楼尚未闭店休息,卖早点的糕饼摊子就开张吆喝起来。
耿凡手里拿着一支自己捏的泥人,在作坊里翻出些染料涂抹的艳丽显眼,心里默默的倒数着。
装作无意间路过一间酒肆门前时,随手将泥人贴在了店前一柄旗杆上,心里也刚好默数到零。
街尾响起了叮当的脆响声,祥和的牙子赶着马车而来,正一家家的收夜香。他负责此处及沿片三条街道,一桶收半文钱,月入银钱三十多两,可自留七八两,是自己用拳脚硬生生从帮中打拼来的活计。
这时从酒肆隔壁民居中走出来一个半大小子,拎着木桶向牙子走去。路过酒肆门前时瞟眼看到一抹艳丽,立即就放下手中木桶走近旗杆,仔细一瞧是一个花纹绚丽的泥人。
将其轻轻取下,拿在手中越看越觉得精巧漂亮。
酒肆的伙计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走出店门,正要取门板上到大门上,没留心脚下踢到了木桶,朝前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身下压着一地的便溺。
斜对面担着馒头路过的小贩,视线刚好扫到这边立时哈哈大笑起来,刚转身要看个仔细,肩上胆子转了小半圈就磕到路边靠墙的一根竹篙上。
竹篙长一丈多,刚被人拿出晾晒,随意地靠在墙角,被轻微磕碰就反向朝街道正中倒去。
牙子的马车这时也恰巧行到了路中,他正笑呵呵的侧头看着酒肆伙计一身狼狈的爬起来,突然被一道绿影扫过眼角。
“啊!”
他惊呼一声就见一杆竹篙向马车打来,竿头划过了马匹的脸颊,啪嗒掉在了地上。马匹的眼睛被杆头竹签扫到,立时就人立而起,高亢呼啸一声就朝前方猛冲而去。
牙子惊慌失措中怎么也拉不住受惊的马匹,如此狂奔着随时会翻车!情急之下一跃跳下了马车,在地上滚出五六丈远才止住身形,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着,浑身的创伤难有一处完好,已开始向外汩汩流淌着血液。
马匹狂奔着,路上行人纷纷惊呼躲避,而街道前却正有一人从青楼里走出来行到了路中,欲要去对面铺子取壶浆水好压下腹中难受。
正是那祥和的古旗,他宿醉一宿,晕乎间听闻响动,眯眼侧头看去,就见一匹眼睛血红的疯马朝自己狂奔而来。
一时目瞪口呆中被马匹正中撞过,嘭得一声闷响整个人就飞出了三四丈外。待街上众人合力扫断马腿,止住了疯马回头查看时,古旗整个人胸腔向内凹陷,一支腿脚完全反向弯折,躺在地上已没有了丝毫动静。
远处耿凡将这一幕从头到尾都收入了眼底,转身离去,还低声自语着:“来世若还能做人记得要给人留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