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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光都望了过去,微带笑意。
这小子,知道给自己先摆个台阶。
李峰无奈摇头,“说罢,这里都是自己人,谁还跟你客气不成?说的不好,自然要罚的。”
叶崇文咂舌,“啊?罚什么?”
“将国朝税收抄五遍,”李阳有意缓和气氛,轻笑着说,“以儆效尤。”
一年时间过去,叶崇文也多少恢复了些精神,虽不如从前那么活泼,但与人说笑时,也会偶尔附和几句。
叶崇文摸了下脑袋,略斟酌片刻正色道,“学生浅见,以为无论富国强兵,还是强民济农,都是为了充实国库,利导百姓。既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唯有国库充实,当有百姓所需之处,朝廷才能有的放矢。就如洪涝之灾,若是国库充实,可调安乐繁华之余财,赈济贫瘠荒芜之穷弊,岂非皆大欢喜?”
李阳没有急着评价,李峰神色淡然,眼神中带着鼓励,“还有吗?”
这些话说来好听,可细品之下没什么实质内容。
叶崇文回道,“没,没了。”
“其他人呢?”李峰又问,尤其将目光投向陈平。
但还不待陈平开口,何青选就忍不住驳道:“崇文所言虽有道理,却如同拆东墙补西墙。若朝中国库当真能够全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则又何来贪官污吏?如果要物尽其用,则从天子至于臣民,皆须立身清白,但要个个见钱眼不开,很难。”
何家行商之时,尚且需要沟通上下打点四方。
税收之上的问题,从来只多不少,叶崇文的想法太过理想单纯,与现实实在不合。
叶崇文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说得也是。”
李阳追问:“那以你的意思,是不同意增税?”
何青选回道,“学生的意思是,士农工商,士虽在前,农应为本。当初叶老师也曾说过,粮食大过天,更大过圣人文章!就算是读书人科举入仕,不也是为了天下人能够吃饱饭、穿暖衣吗?所以增税对百姓来说,无异于增加负担。农民一年辛辛苦苦耕种,若遇天气变化、洪涝干旱,地不产苗、水不出鱼,自己尚且无法立足,如何能够缴纳赋税?”
叶崇文听得连连点头,“就如黄老三丈量土地,若是从中作梗,农民田亩减少不说,税收也相对增加了。”
李阳微微点头,赞道:“崇文所言合理,尔之所言合情。若在考场之上,你二人再将词句润色一番,稍些委婉,便也足矣了。陈平,你的答案呢?”
现在,就只剩下陈平还在沉默。
前两人在公在民都说了个尽兴,众人都很好奇,他会从何入手。
陈平点了点头,回道:“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很好,不过学生薄见,以为可以另辟道路。”
“哦?说来听听?”李阳很期待。
“学生以为,士农工商之上,农人所获全看天意,真正掌握整个王朝财富流动的人群,是商人。譬如黄六爷之辈,他们开酒楼、矿场等回报难以想象,又能以财生财。纵然要提税,也是要以商业税为主,至于农户应可适当减免。”
何青选侧目,略一沉思,“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李阳出题,本是从丈量土地开始,关注的也是田亩税。
陈平另辟蹊径,话题度可就扩宽了。
李峰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也知道商人的厉害,不禁道:“你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要实施起来,可不容易。”
“不错。”李阳也开了口,但语气却略有几分沉重。“就如你所言,商人走遍天下,却也交友满天下。他们上下打点,一人一商不足为道,万人万商却能动摇一府根基!陈平,商道与农道截然不同,你可知自己的话会得罪多少人?动摇多少人的利益?”
商道与官道从来没有彻底分割过,得罪商人事小,商道官道一起得罪那就完了。
陈平料到李阳的反应,故反问道。“那以老师所言,该当如何呢?”
“商人增税不可太明,”李阳微微坐正,思量后道,“不过,若是可以提高增加商业税缴纳的条件,也未为不可。”
这不就是抬高纳税水平线吗?
果然古今相宜。
“是,老师,”陈平拱手一拜,“学生明白了,往后定然谨言慎行。”
六月中旬,众人的猜测就成了现实。
土地丈量最初,确有百姓获利,纷纷称赞新县令爱民如子。
然而各村镇都有官府人员到访后,这样的“盛况”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先是有人发现自己的土地,无端占了他人的地方,被迫交了赎金。
又有人发现自己的耕田,莫名其妙短了几丈。
前来丈量土地的官员只是冷笑,“本官亲自量的,这还能有错?”
“定是你们想要逃税,所以才故意将田埂往里挪了。”
“限你三日之内,将所有欠税补上,否则大刑伺候!”
有人告上府衙,却反被打了三十大板,落了个“诬告”之名,灰溜溜地被抬回家中。
至此,百姓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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