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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到养心殿的时候,殿内除了弘历还有户部尚书讷亲等人。 琅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殿内讷亲汇报: ”直省一切正杂钱粮,经康熙、雍正年间,岁岁相积,仍有存余。近年来,统计直省收支各数不足供一岁用度“ 眼看里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琅嬅被李玉迎着到偏厅等候。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内的众位大臣都走了,王钦亲自到偏厅传召琅嬅。 琅嬅入殿时,弘历面色铁青,显然心情不太美妙。 琅嬅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气成这样?如今弘历还善算勤政,但他心智手段远不如雍正。又是个即想要名声又想要享乐的。八旗陋习不改,大清不论交到谁的手上都难以力挽狂澜。 如今乾隆六年,雍正背着’抄家皇帝‘名声积攒下的家底就已经快要败光了,也难怪他脸色差成这样。 琅嬅心想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来都来了,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弘历面色稍缓,在他看来琅嬅是从来不会做让他烦心的事情的。即便时常拿着事情过来找他讨教,也都是做好了计划,想让他帮忙拿个主意而已。 在他看来,琅嬅是有能力有才华的,不论是教养孩子还是处理宫务,她都可以办的妥妥当当。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依赖他,一遇到大事就得自己帮忙决断,不过这也让他很是受用。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指点一二也无妨。 琅嬅进去的时候,弘历坐在侧旁的榻上,见她行了礼,便伸手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皇后不必多礼,坐。今日来是有何事?”
琅嬅自行完礼之后便眼眶开始发红,弘历问话,她也没有回答,只坐在一旁,将在圆明园时问出来的口供和记载事情前后经过的文书,递到了弘历面前。 弘历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疑惑,等接过琅嬅递给他的口供。 看到文书上的第一页他便知道事关圆明园公主阿哥们种痘时发生的那件事情,因此看得很仔细。 琅嬅看着他眉头渐渐皱拢,随后眼眶放大,最后额间暴起青筋,手中捏着的几张纸被收拢得指尖抠破。 不等弘历开口,琅嬅便主动说:“皇上臣妾没有用,最终也没问出那些人是谁指使的。那些人虽招供写了这些东西,可人却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臣妾想着或许她们的家人可能知道什么内情,便派人去找,却没想到连他们得家人也都死了。臣妾手中就只有这么几张口供,只知道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却不知道是谁,臣妾真的很怕” 琅嬅说着,声音便哽咽了,眼泪爷滚滚而下。 “会不会弄错了?”
琅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向弘历,反问:“什么弄错了?”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摇着头回复:“不会的,她们开口招供得时候,臣妾便将她们分开问话的,都对上了才让人签字画押。但凡有一点疑虑的,都再三拷问清楚才算的。”
弘历沉着声音道:“碧玉胭脂羹的忌讳又是谁告诉她们的?”
琅嬅听了这句,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抽泣着道:“臣妾不知道竟是因为这样,才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 璟瑟这个年岁才种痘,臣妾怕她留下疤痕,一去了圆明园便让太医们将种痘期间忌用的食材列了单子交给膳房。事后,又样样东西都要所有太医一同验过才敢给孩子们用。 但臣妾没想到她们平日里找不到这个机会,居然会借着宫里来人报信的那一点时间,将臣妾引出去。 若是别的宫人,臣妾也不会亲自出去,但来的是乾清宫的人。臣妾就算不信全天下的人,也不会不信皇上。所以臣妾才没有疑心的出去了。 若不是白藏事先将太医开得忌用食材单子都背下来了,如今我们的璟瑟还有永璋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弘历一把将身前的茶盏掀翻,瓷器落地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响起。自己的乾清宫居然也有太后的人,这让他不寒而栗。 王钦忙膝行着上前收拾,弘历大喝一声:“滚出去!”
王钦连滚带爬的出去,带上了门。 弘历看向琅嬅,艰难开口,却只说了两个字:“皇后“ 琅嬅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和无助。弘历虽看着她,但眼神却有些闪躲。 琅嬅道:“臣妾真的很害怕宫里一半的孩子差点在臣妾的手里出了事。臣妾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这么胆大妄为?若这次的事情这是要动摇大清基业的啊臣妾不知道这次是璟瑟,下次是不是就会是永琏” 琅嬅一边说着一边泣不成声,她拉住弘历的手,求他查明真相。 弘历将她搂入怀中,他的动作很轻,眼里却烧着怒火。 琅嬅说着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弘历却一看供词和记载前后的事情经过的文书就猜到了。 自从自己登基之后,琅嬅作为皇后在自己的支持下把持了后宫的所有宫权,让太后分毫都沾染不到。为了宫权,太后针对琅嬅,所以才在公主阿哥们种痘的时候动手脚。只要她们中任意一个出了事情,琅嬅这个负责此事的皇后责无旁贷。到时候借口分权,水到渠成。 但是一出手就是三个阿哥和一个公主的性命,就像琅嬅所说,这次是三个小阿哥,下次会不会是永琏?永璋?还是自己? 若太后野心权欲如此重,她会不会不满自己这个扶持琅嬅剥夺她权力的皇帝?毕竟自己本就不是他的亲子。 而且自己的乾清宫居然也有太后的人,这让他不寒而栗。 这时他听见琅嬅带着哭腔哀弱的说:“何况这幕后之人居然连永琋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他又懂什么呢?皇上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所以才连累了孩子们?”
弘历心里豁然开朗,是了。永琋!想必如果永琋没有痴傻,太后也许都想扶持永琋来取代自己了。摄政的太皇太后可相比困于后宫养老的太后的,这份诱惑力太大了。 所以永琋傻了,她便迫不及待的再推出一个舒贵人。只怕舒贵人一旦生下龙子,自己这个皇帝在她眼里也是多余的了。 弘历一边头脑风暴着。 弘历一边拍了拍怀里的琅嬅,开口安慰道:“你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太向着朕了,所以才碍了别人的眼。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琅嬅抬头看着他,一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摸样,却软言软语道:“臣妾自然要向着皇上的。可是” 琅嬅说到一半,见弘历走到火盆边上,将那些口供文书丢了进去。 ”皇上?”
琅嬅走到火盆边时,火苗‘轰’的一下窜高,随后短短一瞬几张纸便化作了灰烬。 弘历拉住想要火中取纸的琅嬅,问:“你相信朕吗?”
琅嬅点头。 弘历道:“朕会护着你们的。”
琅嬅走出养心殿的时候,青阳正在大门外等着。琅嬅一个人来得时候阴天,如今再出来是,外面下起额绵绵细雨。青阳撑着伞迎上来,李玉弯着腰对琅嬅道:“皇后娘娘,雨天路不好走,奴才给您叫了轿撵。”
琅嬅对他微微一点头:“你有心了。”
下雨天,琅嬅也没有再如往常一样步行,接受了李玉的好意,上了轿。 回到长春宫,琅嬅刚坐下,白藏便端了一碗姜茶进来。 “外面一下雨,公主便让奴婢去熬了姜茶,说让主子回来的时候喝上一碗,以免着了寒气。”
琅嬅接过姜茶,探了下温度适中,便一口饮尽,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青阳拧了湿帕子递过来,琅嬅擦了擦,问:“我这小公主如今晓得体贴额娘了,怎么人倒是不见了?”
白藏道:“下午公主带着‘岁岁’在院子里玩儿,后来下雨了,岁岁身上沾了些泥,公主拉着身边的小宫女正给它洗澡呢。”
琅嬅笑道:“她倒是真喜欢那小狐狸,还亲自伺候上了。这姜茶,璟瑟那边可送了?”
白藏回:“玄英已经送去了。”
虽然坐了轿撵回来,但裙角难免还是会有些沾湿。青阳去为琅嬅拿取替换的衣服,白藏则帮着琅嬅脱衣取簪。 刚除下外衫,白藏便道:“娘娘怎么去了一趟养心殿还沾了一身烟火气回来?”
琅嬅笑道:“偏你鼻子灵?这事儿若是青阳,便不会问。”
白藏也笑道:“青阳姐姐沉稳,奴婢在这方面自是不如她的。也是主子仁厚,才惯的奴婢嘴快,什么都敢问一问的。”
青阳此时也取好了替换的衣服,到了琅嬅跟前,道:“主子心情不错,可是成了?”
琅嬅点头。 白藏脸上带了几分激动,问:“主子,那口供给皇上了?他怎么说?”
琅嬅看了白藏一眼,道:“口供烧了。”
白藏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琅嬅,问:“怎么烧了呢?主子,皇上他不相信吗?“ 琅嬅道:“就是因为皇上如今信了,所以那些所谓的口供才要烧掉。何况那些东西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白藏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想通了。是了,那些口供大部分都是伪造的,如今销毁了也好。 就听琅嬅说:“你放心吧,皇上亲自烧的,这说明他相信了。至于其他的,呵都有人帮着灭口了。干干净净,倒是省了我们的功夫了。”
洗漱的热水准备好了,琅嬅褪下里衣,跨进浴桶,没入水中。 那些给弘历看过的口供大半都是伪造的。 那日事发之后,琅嬅第一时间控制了所有相关的人。并将所有人三人一组,分别拷问口供。并告诉她们,只要同一组里有任何一个人被别人供出有问题,那么同一组的三个人都要死,不仅是他们,就连家人也逃不过。 如此一来,当下便审出了其中五人最有嫌疑。 但这五个人却没有一个开口招供的,即便是严刑拷打也没有用。直到琅嬅派去抓她们家人的人回来,告知这几人的家眷都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中一个才大声喊着要招供。 而这个人开始招供之后,其他几个也陆续吐出了有些真相。 琅嬅从这几个人口中得知了其实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只针对璟瑟。从换药换痘种不成之后,她们本来以为这个计划就要被放弃了。 其实那天的汤羹本来也只准备给璟瑟送过去。但是琅嬅给阿哥们呵公主准备的膳食向来都是一样的,怕这次有不同会被人察觉。所以干脆两边都送了。 但其实阿哥那边有人看着,不会让阿哥们食用。 白藏也说,那日她进去的时候,三阿哥一直闹着要喝羹汤,但是服侍他的宫女说还烫,让他等等。 想来如果璟瑟那边没有发现,最后只有她喝了羹汤,病情加重。最后不论她撑不撑的过去,依着琅嬅对璟瑟的疼爱,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专心主理宫务。到时候太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琅嬅本准备第二天便带人回宫交给皇上,但却不料当天晚上,那几个人便都被灭口了。而且她在宫里的人传回消息,那个去圆明园报信的乾清宫宫女也死了。 圆明园和宫里的知情人全部也一夜之间被灭口,这种手笔,除了当年盛宠的熹贵妃,如今的太后娘娘,琅嬅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谁会去做? 就如她之前所说,许多事情需要的是证据,最不需要的也是证据。 证人死了,证词里面又没有明确指向。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主使她们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琅嬅手中的证词也就成了一堆废纸。 所以她将几人口供中谋害璟瑟的部分改成了谋害所有在圆明园种痘的皇子公主。并添上了曾有人接触过太后身边的人的证词。 琅嬅自小修习书法,模仿自己更是炉火纯青手到擒来。 事涉皇家机密,那些人开口招供得时候,琅嬅便屏退了其他人。所以参与刑讯的人都只知道那些人招供了,写了供词,又被人灭口了,却不知道具体写的都是什么。 如今弘历将口供烧了,说明他认定此事是皇家的丑事,不能外泄。而且他甚至没有准备去和太后对峙,便说明他心里已经对太后有心结了。而这个心结比她预期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