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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门开了,眼前站着一位穿花棉袄的胖丫,胖丫揉揉眼睛说:“谁啊,大晚上不睡觉来串门的,你们嘎哈啊!”
“姑娘,你爹在家吗?就说刘老三找他有点事。”
“啥事儿说吧,我爹昨天去市里了。”
胖丫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三爷说:“我想借你家的猎狗,帮我去山里寻点东西。”
“开玩笑呐!”
胖丫嗓门很高,惊愕道:“哪有上人家借狗的,再说我家富贵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你们上山?”
她虽然不愿意答应,可实在是架不住三爷和我的请求。最终胖丫无奈道:“这狗你们够呛能牵走,别看它长得丑,也不爱叫,但是老阴险了,一旦掏上(咬)就不松口。”
当胖丫要关门的时候,摆明是不想借。实在是没辙了,我赶紧顶着门,硬着头皮说:“妹妹,帮哥个忙,哥实在是没辙了,把狗借我,哥请你看电影怎么样!”
“哥,我还没男朋友呢,可不能跟你随便出去,万一被人家看着,该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了!”
胖丫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儿,以妹妹你这个条件,一般人肯定不行,哥给你介绍,都是一米八多小伙儿,咔咔立整,帅气的!”
我忙说。“真的假的?”
胖丫被我说得脸红。“绝对真的,”语气柔和许多:“哥啊,俺家富贵性格不太好,蔫吧坏,你可得小心点。”
三爷给我竖起大拇指,一个字“高!”
对付这条狗,三爷说你得拿它当人,因为这狗有个性,除了主人能把它当狗,谁把它当狗,它咬谁。我一听,为了救奶奶,豁出去了。铁背苍狼端坐在狗窝旁,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我,说实话,它长得一点也不如名字霸气,完全就是掉毛的土狗。我心里有点没谱,特意回头看一眼三爷,见他笃定的眼神,应该没错。于是我站在狗窝旁,估摸下别被咬到,然后认真道:“狗哥,帮个忙,老庙那条路不好走,有您出马,一个顶俩,带我们去一趟老庙,等着事情过后,我送你一扇排骨。”
那老狗慢吞吞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琢磨什么,看它这种状态,我总算明白,为啥会形容一个人“稳如老狗”。因为它实在是太稳了,慢吞吞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在思考人生。我继续说:“两扇排骨,不能再多了!”
那老狗听完,这在走过来,在我的腿边蹭了蹭,算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有铁背苍狼带路,剩下的事儿就好办多了。我们俩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赶往老庙,牡丹江处在祖国的东北部,一望无垠的黑土地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当时山里还没有被现代化工业的冲击,交错的白桦树让林子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一开始赶路还好说,到了老庙深处,有的地方积雪能没到腰。铁背苍狼在前面领路,三爷六十多岁的年纪,依旧健步如飞。对于我这种在城市中长大的人来说,根本感知不到这平静的雪面上蕴藏着危险,比如山里因为常年受雨水冲刷,出现一个又一个窟窿,一旦踩上去,就好似流沙一般陷入。听三爷给我讲,他年轻的时候,老庙里面这条街是一片荒芜,一到了冬天,附近的狼群会把傻狍子往老庙里面赶,傻狍子不像鹿那么灵活,困在冰窟窿根本出不来,等着狼群缺乏食物,就会来老庙掏狍子吃。那时候三爷跟着长辈们,一到了冬天就来附近狍子,所以他对附近的地形也是十分了解。夜黑如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大概在凌晨时候,终于抵达了山坳子里面。这里的地势较低,在一片乱树丛中隐藏着一座破庙,仅有不到两米的高度,很像是放大版的土地庙,整体由青砖搭建,飞檐斜顶的瓦片覆盖着一层积雪,从我们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供奉着的黄大仙雕塑,月光照在神像身上,一双邪异的眼神仿佛活过来一般。庙已经不知荒废了多久,香炉碗已经没了,随着我们不断深入,附近积雪越发深厚,每走一步都是十分艰难。我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树林,我疑惑道:“三爷,你不是说老庙黄皮子多吗,咱也走了好长时间,怎么一只都没瞧见?”
结果我的话音刚落,前面的猎犬冲着树林子的方向“嗷嗷”狂吠,能让铁背苍狼如此紧张,事情肯定不会小。那是一道人影,夜里实在是太黑了,凭轮廓去看,个子不是很高,至于长得什么样,却根本看不清楚。三爷架起猎枪,冲着影子吆喝道:“蘑菇,溜哪路?什么家?”
老爷子扛起枪,就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那点事儿,不由自主喊出当年的黑话。北方旧社会时候“胡子”(土匪)多,“蘑菇”,指的是山里的兄弟,问他来这儿干什么的。“哪一家的人”,则是问对方,是土匪,还是憋宝、赶山、路过、押镖。见对反没有反应,三爷叮嘱我跟紧点,别乱跑,然后打了个哨子,对铁背苍狼说:“带个路。”
老猎犬听得懂人话,趟出一条小路,我和三爷紧随其后,当穿过一片白桦树和灌木纠缠的地带,这里竟然有一处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大的宽阔空地,空地中心有一棵大榆树,树干足有四五人合抱那么宽,枯干的树枝除了挂满积雪外,还飘着许许多多的许愿绳。偏偏猎犬做出弓背的姿势,寒风吹入谷内,树枝沙沙作响,在古树旁摇摇曳曳。三爷当时举起猎枪,手电晃过的时候,一道白影在古树旁掠过,它速度极快,猎犬发出“呜呜”地声音,身体不断倒退,显得非常紧张。顺着猎犬的方向看去,树梢挂着一件小孩子的衣服,风一吹,衣服摇摇荡荡,透露着一种诡异。三爷手持电棒缓缓扫过周围,发现雪堆上有一连串脚印,三爷跟过去,又在地上捡起一绺毛发,抓把雪搁舌头舔一口,然后啐唾沫说:“呸呸……一股骚味儿,没来错,白毛风一定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