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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想起自己在兴洛仓,因为猜到花子郢可能隐藏暗处要对宇文晔动手,所以故意站在他的面前,甚至在箭矢射来的前一刻展开双臂,想要保护他。
这一切,都被王岗寨的人看在眼里。
而现在,她拼了命要去保护的人,在今晚,拼了命保护了别人。
如果他们知道今晚,花子郢三箭都被宇文晔挡下,在他们眼里的自己,会不会成了一个笑话?
看着商如意一脸讥诮的笑意,宇文晔的眼神愈加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商如意,我——」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商如意也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关上闸门一般将脸上讽刺的笑容关住,又看了宇文晔一眼,无力的道:「再说下去,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
商如意道:「幸好,幸好我对你还没有到,到无法自拔的地步。现在知道这一切,也算是老天救了我。」
宇文晔皱起眉头:「如意——」
商如意又抬头看向他,然后后退了一步,离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远了一点,但她已经清楚的看到,他的后背有鲜血一滴一滴滴落下来,在地上绽开了几朵刺目的血花。她说道:「你赶紧让人来看看,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刚一转身,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滚烫有力的手抓住。
是宇文晔,他抓住了她,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甚至连话都没有,只用力的抓着她纤细的腕子,好像用这样的力气,就能留下她。…
商如意费了些力气,终于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道:「我帮你去叫人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没有看到,站在她的身后的宇文晔仿佛要上前一步拦下她,可他身后三处箭伤完全崩裂开,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而抓住她手腕的动作耗费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在看着她离开的一刻,宇文晔沉沉的倒下了。
庄子上,又乱了一阵。
但商如意已经不再去管,她将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和焦虑的情绪都抛在身后,自己一个人踏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走回了房间。这个时候,天还没亮,而之前被图舍儿点亮的烛台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滩蜡油,烛心上一点微弱的光仿佛在做垂死挣扎。
不过,也挣扎不了多久。
当商如意走到桌边,沉沉的坐下来的时候,衣袂带起的风忽的一下,就把那微弱的火星扇熄了。
顿时,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并没有再去点亮其他的烛台,反倒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必直面这些日子以来的盲目,和痴心错付的愚蠢。
她怎么能,盲目到那种地步,又愚蠢到那种地步?
难道,是代价?
是她
选择了这样的人生,可以保护自己,也保护最爱的亲人,就一定要付出与之相等的,近乎生命的代价?
所以,这样的心痛,是不是也算值得呢?
商如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好笑,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停的点头道:「值得的,值得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白得的东西,她从一开始,就是以悔婚和改嫁为代价,换来了眼前的一切,原本是钱货两讫,是她自己糊涂,多付出了感情,才会换来这些日子自己的自作多情和可笑的结果。
但,终归来说,还是值得。
她现在还活着,而她最关心的舅父舅母,还有无峥,也已经有人去保护他们,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不好呢?
至于感情,收回来就好了。
越这样想,她越平静。
只是,身上实在太冷了,而且是从胸口开始往四肢五体蔓延的冷,在这个时候,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冻僵了。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想要找一点暖和的东西,可什么都看不清,而一低头才发现就在面前的桌子上,除了刚刚图舍儿送来的已经凉透了的饭菜之外,还有一壶茶,她伸手摸了一下,竟然还是温热的。
她急忙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去。
温热的茶水立刻流淌下去,虽然不足以暖遍她的四肢五体,可总算让她整个人舒服了一些。她微笑着握紧了茶杯,又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值得,值得……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声声咒语,在说服她的同时,也让她的脑子渐渐陷入了昏沉当中,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而想想自己已经几乎两天两夜昼夜不眠,便终于放弃了挣扎,慢慢的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被如潮水一般袭来的倦意吞没。
只是,在她失去神智的前一刻,她好像听到一阵脚步声。
很轻很轻,一直走到她的身边……
冷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