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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和我坐在屋里简单聊了一会儿,他便让我打坐养神,说一会儿蛊毒发作,我才有足够的精神来坚持。和老范在我身边一样,钟叔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心中也是无比踏实。我心无旁骛,闭上眼就入了定。钟叔坐在窗边,一根接着一根抽着自己的香烟。
十一点刚过,龙正午和金所长他们过来了。
我问胡、李二人他们的蛊毒解了没有,俩人表情难看地点点头,连连摆手,道:“别提了,忒恶心了!”
我和钟叔有点好奇,问道:“什么情况?”
李警官道:“服了解药,我俩拉了几次肚子。你们猜拉出来啥玩意儿?”
我和钟叔皱着眉道:“啥玩意儿?”
“黑黢黢的虫蛹,成千上万个!”
我和钟叔听完之后一脸骇然。李警官说完这话,似是想起那恶心又恐怖的场景,随即干呕一声。胡警官见他干呕,自己竟然也跟着干呕起来。金所长在两人屁股上各踢了一脚,摆手呵斥道:“出去,出去,别恶心人。”两位警官扶着门出去,好半天才没有再听到俩人的干呕声。
“青山,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龙正午关切道。
“浑身上下充满了气力。”我微微一笑,跳起身来,道:“既然死不了,我想我应该能扛下来。”
金所长撇撇嘴,拍拍我的肩膀,欣慰道:“我相信你。今晚一定平安度过。”
“老金,还有烟没有?”钟叔问他道。
见钟叔凳子下面的地上密密麻麻丢满了烟头,金所长劝道:“钟队长,你这抽法可不行啊,身体要紧啊。”说着,他从包里取出自己仅有的三包烟递给钟叔。
钟叔嘿嘿一笑,将烟拆了之后,取出来给大家一人递了一根,道:“抽了几十年了,不抽才会出问题。”他自己点上一根之后,看着其他人道:“大家都出去休息吧,这几天也累坏了,等青山熬过这次毒发,我们也该回去了。”金所长他们不放心,他们就在门外的空地上点了一堆篝火。
大伙儿正围坐在一起聊天,西乃从灵堂跑了回来,对龙正午道:“龙巫师,龙巫师,石老天的鬼魂回来了!”龙正午一怔,问道:“在……在哪里?”说话间,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蔓延开来。
我探出脖子,见西乃身后飘来了一道鬼影,却正是石老太。跟在石老太身后的,还有她和乌元布的儿子乌达。李警官将西乃给自己的那瓶由牛眼泪、动物油脂和花草精华一齐熬制而成的油膏取出,抹在了自己眼皮上,又分别拿给其他人抹上,等大伙儿眼皮子都一片青绿之后,果真看到草鬼婆脸色惨淡地站在大伙儿面前。
龙正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抱着石老太的腿呜呜哭了起来。石老太摩挲着他的脑袋,将他扶了起来,她安慰龙正午不要太过伤心,又叮嘱龙正午和乌达要好好相处。两人抹着眼泪答应了她之后,钟叔问她道:“石老太,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乌达。你老人家是用蛊宗师,我想从你那里再了解一些关于‘麒麟蛊’的事情。”
石老太道:“乌达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可惜了,我的那本药书被毁了……”她叹息一口,转过头看向我的时候,眼中激动之色难掩,“小天师,麒麟蛊给你的帮助可远不止百毒不侵这么简单啊,你一定要坚持下来。那位炼出重生蛊的大巫师,曾经就服下了一枚自己炼制的龙蛊。那鬼道庄楚到死都没敢再回寨子,就是害怕身怀龙蛊的大族长啊。”她握住我的手,道:“消灭庄楚这个叛徒,是我们祖宗的遗命。你是预言之子,你一定能帮我们消灭这个叛徒。”她的手握住我的时候,我只觉自己是握住了一块冰。
我正要答应她,忽觉自己小腹处一阵滚烫,惊道:“叔,时间到了!”大伙儿一看时间,果然到了十二点。我赶紧抽出自己的手,正要就地盘坐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小腹里疯狂冲撞起来。我痛得全身一僵,直直地向地上栽倒下去,身旁有人一把将我抱住,而后把我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只觉体内有人锥刺着我的脏腑,我猛地蜷缩起身子,十指扣在自己的肚皮上,手中气力越来越重,指甲竟然抠破了皮肤,肚皮上留下鲜血来。我发狂般想将体内的那个东西抓出来,就听钟叔在旁喝道:“快把他的手抓住!”
余光里,我瞟见好几个人扑上来,他们将我的手死死箍住,令我动弹不得。我实在痛极,身子一蜷,双脚狠狠地踢向扼住我胳膊的人,两个箍住我胳膊的人被我踢了个踉跄,却兀自不将手放开。
我听金所长急道:“你俩把他腿抱住!”下一刻,我的双腿又被人死死地压住了去。
我抬着头,后脑不断地撞着青石,哀叫道:“叔……叔……太痛苦了……”箍住我胳膊的金所长将自己的腿垫在我的脑袋下,保护好我的后脑。钟叔从一旁取来一根木头,在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而后让我张嘴咬住。
我死死地咬住木棍,只觉五脏六腑剧烈地震荡,好似抽筋了一般,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片刻后,心肝脾肺肾像是被人用拳砸、用牙咬,撕裂的痛感从内向外,从下至上,在我体内一寸寸的折磨着我。紧接着,我全身上下的骨头好似被人用刀刮着,钻心的剧痛让我头脑逐渐模糊,咯咯的骨头声如催命的丧钟一般听得我毛骨悚然。
“钟队长,青山兄弟……青山兄弟能坚持住吗?”我听李警官在旁问道。
钟叔没有回他,我想他八成也不能肯定我能不能坚持的住。我此时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身体大汗如雨,早已浸湿了自己的衣服。将我手脚箍住的钟叔他们也淌下了冷汗。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我身上的那种疼痛逐渐麻木,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中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真当身上瘙痒起来的时候,我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抓烂了去。我的拳头捏死死地攥在一起,指尖深深地没入了我的掌心……我实在忍受不了,放开声惨叫起来。
黑夜里,我的惨叫异常响亮。后来听钟叔他们说,我那堪比杀猪的叫声,吸引来了大部分寨民。我也不知道这种痛苦到底持续了多久,我只记得我叫了几声之后,就觉得精疲力竭,眼皮沉重,继而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四天之后的清晨。睁开眼的时候,三个头顶红色头布小孩正趴在我床边,他们身着苗服,正用谷莠子挠我的痒痒,见我醒来,三个小孩又惊又喜,边叫边跑,奔出了屋子。紧接着,提着一只酒坛的钟叔一把推开房门,笑骂一声,中气十足道:“臭小子,你可醒了!”龙正午和胡、李三人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他们三人红着脸,都感叹说我这场觉睡得可真久。
得知我身体再无他样,几人当即拉着我要我出去陪他们喝酒。钟叔脸一沉,故作不悦道:“喝什么喝?娃娃家不许喝酒。”话虽然这么说,但跟他们出去之后,还是给我倒上了一碗酒。
从他们口里得知,金所长因为要去县里给武警部队的陈队长解蛊,就和其他几位警官押着乌元布下了山,留下胡、李二人在寨子陪钟叔和我。西乃在大家的推荐下,成功当上了枯木洞的族长。乌达将他爹送下山,回来之后就帮着西乃处理寨子里的事务。枯木洞经过这一场大乱,总算是回到了正轨。所有的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我问龙正午石老太的鬼魂后来怎么样了?龙正午说自己作了法,将她送走了。还说石老太希望我将鬼道消灭之后,能回来祭奠一下枯木洞的列位先祖,好让他们安息。我当即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