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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九天碧落如银镜照人。易无咎忽然跳了起来,一个猛子扎进汹涌的江水。
身体火红如炭,灼热高温灼烧河水,蒸发出大团大团的蒸汽。
远远望去,江面之上,月光流淌,波光潋滟。浑浊江水之中,一团红艳艳的物事如霞光映射,雾霭蒸腾,竟可与天上那轮灿烂明月交相争辉。
易无咎把头埋在水里,感受着江水的清凉,发出一连串舒服的呻吟。
然而,随着身体吸收的月华越多,血色雾气蒸腾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许多。丹田的旋转速度,随之不断加快。
片刻后,江水再也不能降低温度,易无咎浑身红赤如猴,雾气蒸腾,闷哼一声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中,易无咎只觉被人一把从水中拎了出来。一只温热手掌贴于腹部,一道绵软悠长的元气淡淡然、泊泊然,护住了他的丹田。
清冷月夜,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易无咎忽然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似已乘风归去,化作月夜山林间的一缕微风。他居高临下,看见了自己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样子,看见了周到一手环抱着他,一手为他度输元气的场景。
周米宝和姬青枫,静静地守在旁边。周米宝大大的眼睛垂着几颗泪滴,他似乎伸伸手,就可以触到她粉嫩的脸颊。
“这个样子的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易无咎自言自语道。
忽然,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在易无咎脑海响起:“嘻嘻嘻嘻嘻……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很好。因为你本来空空如也的丹田,被我吸收了月亮的元阴之气,又把部分元阴之气转化为元阳之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二气相互激荡,融化了我的一滴精血。如今,你的丹田正在无中生有,化生世界呢。”
“你是什么人?你在哪里?”易无咎吓了一跳。他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说话的人。
“嘻嘻,我不是人,我是玄鸟小衣。我在你的身体里面,住在你的丹田里。”清脆的声音开心地笑着答道。
“我的肚子不小,可以吃下整整三只烤鸡。但是我的丹田很小,住不下一只鸟。你不用装神弄鬼吓我。”易无咎一点也不相信。
“那请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肚皮,我可从不骗人的。”清脆的声音答道。
易无咎低头看去,惊讶地发现居然能够看见自己的丹田。
被高温灼烧成火红色的丹田,就像朝阳映照下的红宝石,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丹田内部,道道流光如闪电惊雷划过,似乎在衍生一个大千世界。这个正在化生的大千世界,光阴流转,风起云涌,沧桑变幻,其奇妙玄奥之处,绝对用言语描述不出来。
而在这沧海桑田急剧变化的微小世界中,有一只无色透明的鸟,在优雅地飞舞盘旋。
果然不是人,更不是一个透明的人,而是一只透明的鸟。
这只透明的鸟,明明无形无质,肉眼不可见,但是易无咎偏偏能“看见”它。眼睛很大,头顶的三根透明顶翎很长,翅膀的弧线很漂亮,还有一条剪刀似的透明尾巴。
易无咎不知道这是一只什么鸟,他只觉得,这只鸟跟一只山鸡差不多少。
“看到我了吧?嘻嘻,这只透明的小鸟就是我,我就是玄鸟小衣。我漂亮吧?”清脆的声音脆生生问道。
易无咎点点头,道:“你很漂亮,你是一只很漂亮的鸟。”他把“鸟”字咬得很重。
此刻他哭笑不得,因为他倒了八辈子霉,居然让一只鸟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了鸟窝。而且这只鸟,似乎还是一只极度自恋的鸟。
小鸟依然在盘旋飞舞,看起来很开心,完全没听懂易无咎重重咬着“鸟”的意思。
“我说小鸟,你呆在我身体里多没意思啊。我的丹田小得可怜,你连翅膀都打不开,太挤了。俗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需要一片广袤无垠的天空,自由自由的飞翔,对不对?快出来吧,带我一起飞。”易无咎苦笑着循循善诱。
“你懂个屁,你到哪里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现在只是一缕小小神魂,很脆弱的。在外面的世界,就算一阵连头发丝都吹不起的微风,也可以让我灰飞烟灭。但是躲在这儿,我就很安全,而且还不会被别人发现。嘻嘻,如果不是我的精血恰巧滴在你身上,就算是神奇的我,也一定发现不了这绝佳的藏身所在,嘻嘻。”小衣没心没肺地笑道。
这话说得太深奥。所以,小鸟明明说的是人类语言,易无咎却像听鸟语一样,完全听不懂。
他无奈说道:“你喜欢呆着,就请继续呆着吧,反正我看起来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可给我听好咯,这儿既然是你安身立命的窝,就请千万不要搞破坏。还有,现在我被搞得那么狼狈,似乎也是你捣的鬼,对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顺便想个办法帮我降降温呗。否则照这个样子折腾下去,我迟早被烤成猪头。”易无咎一向很好说话。既然小鸟一定要呆在身体里,既然他没办法把它请出身体,他就干脆听之任之。
这时候最火烧眉毛的事,是易无咎感觉到浑身在冒烟,连灵魂都似乎在冒烟,真的连眉毛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格格格格,”小衣清脆地笑了起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我也没办法。我本来只是躲在这儿,打算借一些月亮的元阴之气,温养我这缕脆弱得可怜的神魂。可是,我用元阴之气转化元阳之气后,意外引起了你身体的异变。如今阴极阳生,阴阳中和,过程已不可逆转!就算是神通广大的我,也没法子帮你降温,所以你还得忍一忍。我现在已经停止吸收元阴之气,因此过一会也许就好了。”
易无咎脸色很黑,语气也是赤裸裸的威胁:“我怎么没觉得变好了?小衣,我如果被你不小心弄死了,你恐怕也活不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