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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电转间,禹选已瞥见那手提蚁后,冒雨而来的小叫花,便掩了眼中那缕隐晦杀机,温和一笑道:“好大一只白蚁。”
这小叫花似乎不是修元者,但那胆识,那心气,却似乎不是普通的修元者所能具备。
小叫花丢下蚁后尸身,瞧着两个在泥泞中昏迷不醒的亲卫,拍了拍手,淡淡道:“确实很大。我要走了。”
“你是易无咎?”禹选忽然问道。
小叫花回眸,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道:“不错,我是易无咎。”
“你打算往哪里去?”禹选问道。
小叫花答道:“流放三万里,江湖十二年,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禹选淡笑道:“营田城城阔千里,城内有五百亭台楼阁,山水相依,又有无数垂烟杨柳,粉荷碧莲,山石盆景,孤松古柏。你若是有兴趣,我可尽一番地主之谊。”
易无咎神色清淡,道:“谢大人盛情相邀。大城小园虽好,总不如江湖广阔自在逍遥。就此别过。”
大雨泼洒,少年单薄身影渐行渐远,没入雨中。
此日,帝国东南风雨如晦。而那看不见的山高水远处,沉沙城内,这一日万人空巷。
沉沙县域无数修元少年捉对厮杀。一位娉婷少女青衣长枪,一气呵成二十胜,令一众耀眼天才光芒黯淡。
驻枪俏立,妙目遥望西北方向,少女心中藏着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梦想:去屯蒙书院,变强。
桥下流水汹涌,桥上灾民如潮。
老牛破车,拖家带口,无数难民扶老携幼,冒着风雨向远方迁移。这条长长的难民潮,一眼望不到尽头。
桥边一棵巨大榕树,树冠亭亭如盖,气根成林,树空成洞。榕树枝叶繁密如天然大伞,雨水从树顶沿树冠绿叶层层滴落,树冠四周于是水流成幕。
但那树下泥土,竟是干燥如常。
一位小叫花盘腿坐在树下,慢条斯理地烤着刚从小河抓到的小鱼。几番翻滚,鱼身烤至金黄,滴滴肥美鱼油滴落火中,嗤嗤作响。
香气四散飘出,从榕树旁经过的难民纷纷注目,喉结滚动。
用尖细竹枝穿着一条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的烤鱼送至唇齿间,小叫花张开嘴,轻轻咬下一条鱼肉。
刚从山野清冽泉水捞出的鲜鱼,经恰到好处的火候逼出最本质的鱼肉鲜味,便是人间至美。
小叫花惬意地嘶了口气,眯上眼睛有滋有味咀嚼起来。耳边却捕捉到一缕带着委屈充满向往的稚嫩童声:“妈妈,我饿。”
小叫花睁目望去,却见榕树下有一垂髫小童,小嘴含着食指,目不转睛望着那条不大不小的烤鱼,嘴角淌着的不知是口水还是雨水,小小身子不知不觉已然前倾。
如果不是为他撑伞的粗布衣裳农妇拉着,这孩子想必已穿过那密密麻麻的气根,冲到小叫花的身边来了。
“小牛儿,别闹。咱们吃这个,好不好?”农妇无奈笑着,从怀中掏出半个冷得发硬的馒头出来,便要塞到小孩口中。
虎头虎脑的小牛儿闭了嘴,拼命摇晃脑袋,口中呜呜作声,两只眸子却只是死死盯着小叫花手中那条金黄烤鱼。
小叫花低头看着刚吃了一口的烤鱼,微笑道:“这条鱼我吃了一些,脏了。小牛儿如果想吃,我再去抓一条烤给你吃,好不好?”
小牛儿闻言,咧嘴一笑,拼命点头道:“好。”
冷不防咬了一口石头般冷硬的馒头,小牛儿却没吐出来,一边咀嚼吞咽,一边含混不清地仰头道:“妈妈也吃馒头,妈妈也和我一起吃烤鱼。”
小叫花看到这母子相亲一幕,一时间却似是痴了。
一辆马车冷不防停下,小窗帘子掀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童探出头来,语气有些骄横:“我也饿了,你先烤给我吃。”
小叫花愕然,随口咬下一条鱼肉吞进肚内,笑道:“都有都有,我先给他烤了,接着再给你烤。”
“不行,先给我烤。”清秀女童语气生硬。
“大哥哥,那就让她先吃吧,我多等一会没关系的。”小牛儿倒也大方,瞅着小叫花手中那半条烤鱼两眼发光,口水淌下的声势比漫天雨水也不遑多让,却依然“咕嘟”一声重重吞下口水,准备再多等一会。
“乡下佬,我需要你让吗?”眉清目秀的女童忽地眉毛一挑,语气甚是不善。
那小牛儿瞧了女童一眼,又瞧了娘亲和小叫花一眼,嘴巴微微瘪了瘪,便低下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脚尖。
“大胆,给我剜了他那双眼睛。”女童突然叱喝道。
马车后如幽魂出现一条黑影,黑衣黑袍,黑巾蒙面,唯有已从腰间抽出一寸的刀光雪亮。
农妇脸色煞白,劈手将幼童抱入怀中,将幼童的头和身子死死护住。
“住手。”马车中传出轻轻男子声音,如吴丝蜀桐,空山凝云,浑厚好听至极。
语出,刀收,寒芒散去,黑影袅袅隐入马车后,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丫头,我来接你,只负责护你周全,不负责帮你杀人。”马车中,那浑厚动听的男声淡淡说道。
小小女童嘿嘿冷笑,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炮往天上一丢,半空中突然炸出一朵硕大烟花。
霎时间,十二精骑冒雨呼啸而来,难民们避让不及,摔倒无数。
骏马奔驰,风雨激荡,二十四个前蹄齐刷刷朝天踏出,又整齐坠地,震出二十四个泥坑。十二名精壮带刀汉子纵跃下马,左手抚肩,单膝跪地,声如雷震:“拜见小姐。”
好整齐的动作,十二人好似一人。好煊赫的气势,十二人好似十二雷霆。
“你们若不剜他双眼,我便杀了他母子二人。”女童眉宇间戾气闪现,伸出粉嘟嘟一根手指,笔直指着那幼童。“给我杀了他,然后把他的眼睛剜下来泡酒。”
“是。”
一线刀光起,雨水溅散如迸,榕树气根根根断裂,切口平滑如镜。
青布农妇死死抱住那幼童,一动也不动。天灾人祸下,人命好似蝼蚁,她已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