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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吴摇头:“我没什么不开心的。”
宁笑盯着绍吴,几秒后,还是从枕头底下摸出烟盒,递给他。
绍吴走到阳台上,把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慢慢地抽烟。他倒不是以此麻痹痛苦,或者干脆自甘堕落,他只是——只是觉得得找点什么事做。书是看不进去的,联系么,也没人可联系,陈一茫远在上海,他不想给他添堵。这些天来,只要他醒着,脑子里就一遍遍回放那天傍晚的情景,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像一台极具科幻感的放映机,把记忆放映得丝毫毕现。残阳如血,乌沉沉的灯,细小的飞虫,以及杯盘狼藉,他甚至还嗅得到那股残羹冷炙的味道。杨书逸站在他面前,大概两步的距离,也可能是三步,总之,不是个触手可及的距离。杨书逸说,我确定我喜欢女孩,绍吴,可有时候——百分之一,百分之一的时间里,如果我忘了我喜欢女孩,那我想起的……好像只有你。
杨书逸又说,绍吴,咱们,不可能。
绍吴觉得这真像一组谜语,或者一道推理题。他记得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频频强调一个知识点:同学们,做文言文翻译的时候记住了,“三”不一定是真的“三”,它可能是个概数,指的是“很多”。
那么杨书逸的“百分之一”究竟是不是真的“百分之一”呢?还是说,它也是个概数,实际指向的是,零。因为众所周知百分之一是个很小很小很小的概率,小得好像可以忽略了。杨书逸说,百分之一的时间里我忘了我喜欢女孩,其实是说,我从来没忘了我喜欢女孩——也对,这种事是天生的,怎么会忘呢?
但绍吴又觉得,如果杨书逸是想说他从来没忘了他喜欢女孩,那么就不必多此一举又加上那句“我想起的好像只有你”。也有可能,把杨书逸的时间平分成一百份,其中一份就真的会落在绍吴身上。每次想到这绍吴都觉得有点好笑,是哪一份时间呢?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做梦的时候?
绍吴反反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仿佛回到高三,面对一道复杂的语文理解。那时候他们都喜欢骂出题人不讲道理,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非要逼迫学生分析出复杂的含义。现在绍吴才明白,原来人生中多的是比语文理解更艰难的揣测。
而且,与理解不同,它们是没有答案的。
宁笑的烟盒里只剩三支烟,绍吴抽掉两支,很讲义气地给留了一只。然后他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宁笑扒着床栏,问得小心翼翼:“你……你要回家啊?”
绍吴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先去趟成都。”
“噢,噢……”宁笑顿了顿,皱皱眉还是问出口,“你还打算去夏令营吗?”
“不了,我自己去成都玩几天。”
“那你……注意安全。”
绍吴冲他点头:“谢了。”
明天就是川大保研夏令营开营的日子,按理说入选学生都要去报道。但绍吴明白,就算去了也没有意义,他挂了科,已经不可能获得学院的保研名额。出成绩那天辅导员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以为是老师评分出了差错,绍吴只好有些抱歉地说,不是的,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
辅导员追问,什么问题?怎么了?
绍吴说,我没考试……因为一些私事。
辅导员便识趣地没再问了,目光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绍吴迎着她的目光,礼貌地说,老师,那我回宿舍了。
没什么的,绍吴这样安慰自己,这样的目光在三年前收到录取通知书时他就见过了。
翌日,绍吴到达成都。
他没有参加保研夏令营,但还是去了川大望江校区,路过九眼桥酒吧街,沿着望江路走一段,便能看见写着“四川大学站”的公交站牌,校门对面,是波光粼粼的锦江。
绍吴在川大校园里草草逛了一圈,听见几个女孩讲着软绵绵的成都话,正商量去哪里逛街。然后绍吴又从东门出了学校,站在锦江边。这时夜幕初降,锦江两岸满是闪烁灯火,像个明亮的梦境。绍吴并不悲伤,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川大是个很漂亮的学校,成都也是个很漂亮的城市,但他不会来了。他知道自己不会来成都了,不会来这里读研,也不会来这里工作。杨书逸说,绍吴,咱们,不可能。所以绍吴知道,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跟着杨书逸。因为他既不想让杨书逸觉得困扰,也不想让杨书逸厌恶自己。
绍吴在成都只待了一个晚上,没去太古里,也没去宽窄巷子。第二天清晨,绍吴坐上回重庆的客车。
在车上他收到朱菁菁的短信:你回家了没?我比完赛啦,昨天才从贵阳回来,咱们约饭啊!
绍吴:……你们在贵阳待了那么久?
朱菁菁:啊?我们大前天才去啊?
绍吴愣了好一阵,回短信时指尖开始发抖:你不是6月18号跟学校去过了吗?
朱菁菁:没啊??你听谁说的??我这个学期一直在学校好不好!
第76章 祛魅
五天后,绍吴在永川二中旁边新开的咖啡厅里,见到了朱菁菁。
和他记忆中不同,朱菁菁既没穿运动装,也没穿连衣裙,而是上身一件严整的白色绸缎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百褶过膝裙,脚上是卡其色平底皮鞋。一坐下,她便向绍吴抱怨道:“我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哎,烦死了天天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