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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记完,自有斋夫领着丁泽去铺床叠被,谢良才则领了徐鹤朝教授的公廨报道去了。
说实话,要是没有骚人兄领着,这乱七八糟的流程和复杂的府学建筑群,绝对让徐鹤一天都摸不着门路。
有了谢良才这就方便多了,他在府学不仅对周围熟悉,而且流程也门清。
什么地方该用钱,什么地方要钱也别给,什么斋夫人不错,什么膳夫心思歪,他全都一一对徐鹤交代了,省却了徐鹤不少时间。
来到公廨外,谢良才指了指里面道:“高壁我不熟悉,你去了少说话,有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别呛声!”
徐鹤闻言顿时心中忐忑起来。
倒不是他怂,而是人到一个陌生环境自然都有这个那个的反应。
公廨中也有个门夫,徐鹤上前说了自己是来报道的附学生员,那门子不敢耽误,连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徐鹤站在堂中,只见堂中案上堆着的卷子几乎将案后之人挡了个结实。
那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眼徐鹤便温言道:“你是徐鹤吧,稍等,我批完卷子再说!”
片刻后,那人放下手中的卷子,转了出来,坐在客座上,手里拿着徐鹤的卷宗看了起来。
“县试、府试、院试三试案首!当时我听说你要转来府学,我还挺诧异的!”
高壁是个高大的中年人,圆领的举人袍子穿在他身上像是小了一号,但他说话并没有徐鹤意料中的那般严厉,倒是有两分温和。
徐鹤躬身行礼道:“大伯父告诉我,说这次从县学转来府学,高教授是使了力的,学生心中感激!”
高壁笑得很粗犷:“哈哈,确实出了力,县学不肯放人,我是找了府台大人才把你要了过来。”
徐鹤还是第一次听到转学里的细节,顿时愕然。
高壁得意道:“学官有考课法,专以科举为殿最。九年任满,核其中式举人,府学九人中举、州六人、县三人为最。不仅如此,学官还考通经,过了才能升迁,所以为了九个人中举,我对你的到来那是乐见其成的!”
徐鹤笑了,这个高教授倒也不虚伪,说话挺直接。
说白了,自己的到来就是为对方的升迁添砖加瓦,他能不高兴吗?
但是这么直白的读书人,还是很少见的,尤其对方还是师长。
这时高壁严肃道:“我对你的期望甚深,九个举人里,你必须占一个,而且我不等九年,明年乡试,你去试一科,考不考中没什么关系,但又三年,下一科乡试你若不中,那不好意思,我会让你在我任内度日如年,听到没有!”
卧槽,刚刚还让人如沐春风,怎么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威胁完了,高壁又笑道:“不过你也别紧张,我看你的文章,虽然不算炉火纯青,但自有一番见地,有机会,我还要请你给府学里的秀才公们讲讲制义之道!”
徐鹤连忙躬身道:“学生不敢!”
高壁摆了摆手:“你院试的四书题和五经题在学院里都传开了,尤其是四书题,以《汉书》、《史记》笔意写就,全文散体,简直是闻所未闻,很有新意,有机会,不仅要你给他们讲课,我也要到场听的!”
好不容等徐鹤从公廨里出来,等在外面的谢良才道:“怎么样?高壁此人如何?”
徐鹤砸吧嘴,半天才道:“看不出来!”
谢良才疑惑了:“怎么就看不出来,是严厉还是温和,总有个态度吧?”
“时而严厉,时而温和!”
“特么!”
……
所有附生进学之后都是在育英斋读书,增生是致道斋,而谢良才这样的廪生则是在明伦堂。
古代的府州县学也是讲究竞争的。
每年的科试、岁试都是官方考察学生的手段。
平日里各斋堂之间竞争也很激烈。
因为决定升斋的不仅有考试,还有【民z测评】。
你平日里在自己的斋堂里牛哄哄,谈经论道打败天下无敌手,那自然会赢得训导的青睐。
训导觉得你行,那测评分就高,配合科试、岁试的成绩,那才能升斋。
府学除了教授,还有很多工作人员。
官身的有四名训导。
吏员则有斋夫八名,膳夫四名,门夫八名。
训导负责日常的教学工作,斋夫有点像后世的宿管阿姨,维持住宿区号舍的日常维护,膳夫则更好理解,他们日常做饭,跟学校食堂大师傅一个职能,但也帮忙处理些学校日常管理的琐事。
谢良才一边领着徐鹤朝育英斋走,一边道:“现在府学里训导只有三人,一个斋堂一名,斋夫只有四人,膳夫倒是满员四人,门夫最惨,只有两人,足足缺额六人!”
徐鹤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那门夫不是人很多吗?”
谢良才嘿然一笑道:“这教授、学正、教谕、训导,说起来是学官,但跟别的官员又有所不同,朝廷命官有朝廷给俸禄,学官称官其实不是官,他们只管学校中的生员,教授学问,是师傅的性质,往往只由州县给些钱度日,州县里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拨足额,所以学官最苦。”
徐鹤恍然大悟道:“学官们都吃不饱了,那府学的吏员们日子可不就更难过了?”
谢良才点了点头:“这些吏员里,门夫算是好的,咱们出府学,多少都要给他们意思意思,到了科试、岁试,这些人也会往各人家中报喜领些赏钱,刚刚你看到的那些打伞、举旗之人都是那门夫的亲戚,知道最近生员进学,所以专门来赚些小钱。”
“至于斋夫、膳夫们,他们这些人得钱的门路就少得多,斋夫管着日常笔墨,平日里偷些外面去卖,赚些蝇头小利。膳夫嘛……”
徐鹤扶额:“我懂了,咱们府学的膳食定然淡出个鸟来!”
谢良才一愣,指着徐鹤哈哈大笑:“没想到亮声你竟然也会说这些荤话!”
徐鹤暗想:“完蛋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豆腐青菜,将来一米五可咋好,说不得,咱也有事没事出门打打牙祭了要。”
正在他规划府学生涯时,育英斋到了。
只见育英斋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育英斋】三个大字,而下面门两旁则是一幅对联。
徐鹤驻足念道:“绛丈流风邈,琴堂化雨新。”
“好联!”就在徐鹤品味此联时,育英斋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倒要叫这帮附生们悄悄,咱们扬州府学的底蕴!”
谢良才闻言狡黠一笑:“亮声贤弟,进去吧,到你露脸的时候了!”